“李全福，快，搬把椅子。”

宗元帝招呼著，他已等不及地迎向七皇子。

祈願託扶著七皇子臂彎，不著痕跡地審視全場。

之前聽說沈青雉被宣召宮，祈願不放心，這才走上這一趟。而七皇子是爲了祈願，知道祈願在意沈青雉，且七皇子不安，得把祈願放在他眼皮子下，不然生怕這人消失不見。

“父皇。”七皇子病懨懨的，衝著宗元帝溫和一笑。

宗元帝魂兒都快沒了，他看重七皇子，但父子關係不好，他以前總是熱臉七皇子的冷屁。

當皇帝當到像他這樣的份兒上，也真有些窩囊。

以前父子一見面，七皇子算不上冷冰冰，可疏離，客氣，有距離，親近不起來。今日如此溫和地喚一聲父皇，直宗元帝寵若驚。

“好，好，好！”宗元帝激地大笑著，拍拍七皇子的肩膀。

大總管李全福使喚小太監搬來椅子，這是個人，這椅子一搬就是兩把。

宗元帝有多重視七皇子，七皇子就有多重視祈願。多出的一把是爲祈願準備的。

二人落座後，宗元帝眼放亮：“棲桐今日怎有空來朕這裡？不……朕的意思是，來得好！”

宗元帝臉上掛著近乎事態的暢快笑容。

“兒臣聽聞沈姑娘進宮，閒著無事，便來瞧瞧。”

宗元帝怔了下，再度大笑：“青雉，來！看來老七是爲你而來！”

他從未對沈青雉這麼熱過，把人到自個兒面前，反而無視了任父和趙侍郎等人。

這些人之前遭遇了一連串打擊，本就心如死灰，知道今日奈何不了沈青雉。再加上七皇子，看出七皇子是來爲沈青雉撐腰的，個個臉發苦，知曉大勢已去。

“臣見過殿下，見過祈神醫。”

沈青雉福了下子，行禮後，視線從七皇子上一掃而過，落在祈願上。

接下來幾人無視了任父等人，拿那些人當不存在，直以任父爲首的幾人尷尬的腳趾摳地。

宗元帝和幾個小輩聊了起來，這一聊就像打開了話匣子，直至病秧秧的七皇子作出神不濟的表，宗元帝這才堪堪住了口。

“皇兒可是累了？來人，李全福，快送老七回去休息。”

七皇子說：“父皇，兒臣還有些事，要與沈姑娘商談。”

“好好好，你們忙，你們忙！”宗元帝半點也沒多問，直接讓七皇子把人帶走。那模樣，像是就算七皇子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得給七皇子摘下來不可。

沈青雉就這樣和七皇子、祈願，一起走出了義和殿。

七皇子乘上皇子輦架，沈青雉和祈願分別坐在兩頂小轎子裡，之前應對宗元帝，應對任父和趙侍郎，著實耗神。

轎簾子一放，就疲憊地按了按眉心。

抵達七皇子的宮殿後，沈青雉鑽出轎子，一眼看見祈願。

祈願衝一笑，也回了一笑，這一幕落在七皇子眼中，七皇子眉心擰了擰，不大舒服。

接下來，七皇子讓人設宴，但祈願卻和沈青雉打起了眉眼司，每一個視線匯，都好似在換什麼只有他們彼此才知道的消息報。

七皇子的臉越發清冷，到最後，他咳嗽一聲：“祈願，本宮心口不大舒服。”

他出聲打斷了二人，祈願忙爲他號脈。

七皇子看眼祈願的手，又看了看祈願臉上戴著的面，一顆心這才徐徐放晴。

“沈姑娘，天也不早了，本宮就不送了。你進宮這麼久，想來府中也該擔心了。”

沈青雉應了一聲，“那青雉便先告辭了。”

臨走時，回頭看了眼富麗堂皇但也清冷幽的宮殿，見七皇子神溫的注視著祈願。

眉梢一挑，像是看穿了什麼。

·

出宮的馬車抵達侯府，這時天都黑了，懸掛在廊檐下的燈籠亮起來，燈籠的芒很和，照在一抹頎長拔的影上。

沈青雉定睛看了看，“夫君……”快走兩步，又一頓：“玄卿？”

廊檐下的男人眉心一擰，但像是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宮中可有爲難你？”

他肩上落了好多雪，也不知在這兒站了有多久。

沈青雉仰頭看著他的臉：“你傷得那麼重，怎麼不在屋裡躺著？外頭這麼冷，幹嘛出來。”說著像責備似的話，卻託著他臂彎，扶著他往回走。

玄卿一僵，不太自在。等二人進屋後，沈青雉又開始爲他忙前忙後，像只勤勞的小蜂，親自幫他端茶倒水，再差遣丫鬟婢給他熬煮驅寒用的薑糖水。

玄卿被轉的有些兒頭暈，“坐下，別忙了。”他按著額，沙啞地開口。

沈青雉笑了笑，隔著一張小桌，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好長時間，兩人都沒再開口，這屋子裡靜悄悄的。

直至婢送來煮好的薑糖水，玄卿才鬆了一口氣。

“沈青雉，你……”他看向旁，卻見胳膊肘搭在桌子上，小手支著額，已經閉上眼，像是睡著了。

他愣了愣。看見臉上的疲倦，燭下，那張明豔絕的面容，好似鍍上一層昏黃而和的，襯得整個人恬靜溫。

他突然像著了魔似的，就這麼看著，看了好半晌，直至婢送來的薑糖水都變溫了，都快涼了，他才堪堪回過神來。

又過了許久，玄卿收回視線，一口灌了一大碗薑糖水，抿著脣沉默靜坐。

“吱呀……”房門被人推開，沈軒宇走進來：“長姐！你……”

沈軒宇消息不靈通，他剛剛聽說沈青雉白日進宮的事兒，於是來這裡找長姐。

可皮子一開一合，纔剛個話頭兒，就見玄卿猛地瞪過來一眼，用目中冰冷警告他閉。

沈軒宇先是一愣，然後一惱，氣鼓鼓地和玄卿大眼瞪小眼。

玄卿按了按眉心，“關門，風太大。”說完，他起，輕輕的抱起沈青雉朝裡間走去。

沈軒宇悄悄撇，他可不怕他，他是怕吵醒長姐，怕冷著了長姐。

這樣想著，他回關門，纔跟了過來。

·

沈青雉被抱上牀，玄卿扯來被子幫蓋上，還心地掖了掖被角，最後放下垂掛在牀邊的帳子。

沈軒宇小聲問：“我長姐怎麼了？今日怎麼睡得這麼早？還有剛纔爲何沒上牀？竟然坐著睡著了？”

沈軒宇像“十萬個爲什麼”。

玄卿沒回答，把沈軒宇當空氣，他沉默著走出門，獨自佇立在狼檐下。

就像是今天下午，自從聽說進宮，他就坐不住了，本只是想出來看看，可一站就是一下午，那期間他想了許多，也回以了許多。

沈青雉怎麼可以那麼傻？

沒錯，就是傻！

當初發生在雪山裡的事，玄卿和楚傾玄昏迷，他們不知，等醒來後就已回到了京城。今日沈青雉進宮，玄卿暗中聯絡李京，才得知自己險些被凍死，並得知了沈青雉曾爲了他，向侍郎千金大發雷霆的事。

以那樣聰明的腦袋瓜，怎麼會這麼失控？肯定知道，一旦殺了人，回京要面臨追責，會惹上無數麻煩，可還是那麼做了！是爲了他，抑或爲了楚傾玄才這麼做的！

這代表對楚傾玄的在意，可也把自己捲進是非漩渦。

玄卿爲此，心非常的複雜。

“呼……”他吐出一口白霧，那白霧消散在冷空氣裡，可這麼多年了，他這顆心，還是第一次像今日，像現在這樣無所適從。

“楚傾玄，你說，這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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