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哥。”

錢寶翠借尿遁跑到後院牆邊，踩著凳子探頭瞧見果然是欒九來了，聲音不由自主地帶了十二分糖味兒，膩得躲在不遠狗裡的沈家三小隻同時一哆嗦。

這聲音聽得他們渾難，想打人……

欒九也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才揚起臉著錢寶翠。他選得位置和角度都剛剛好，月打在他的臉上，將他臉上的關懷和擔心照得明晃晃的，“這麼晚了，錢姑娘還沒歇息？”

“剛做了會兒針線，馬上要歇了。”錢寶翠一方面不滿他們都這麼悉了欒九還生分地喊他姑娘，另一方面又覺得他這樣知禮是尊重自己。

倆人很默契地不提爲何黑燈瞎火的，他們一個站在牆頭裡，一個站在牆頭外。這種默契讓錢寶翠的心，被他攪得不斷。

“晚上做針線傷眼，姑娘以後還是白天做爲好。”欒九關心完錢寶翠，又開始關心錢寶翠娘，“令堂的子可好些了？”

“我娘晚上還是睡不好，我說讓去藥鋪裡拿些藥，就是不去。”錢寶翠向欒九抱怨完自己的親孃，又忍不住炫耀家與林家的關係，“九哥哥也知道的，我舅家開著藥鋪，想拿什麼藥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偏生我娘不願麻煩我大舅，說養養就好了。”

嘔——

狗裡的三小隻胃裡一陣翻騰，宣州城裡誰不知道錢夫人和兄弟姐妹鬧掰斷親了，這話錢寶翠是怎麼說得出口的。

欒九專注地著錢寶翠，似乎天地間萬都失，只剩一個人獨自閃耀，“令堂品行超羣，才能將姑娘教導得這般與衆不同。”

錢寶翠面紅耳赤腳發，聲音越發甜膩了，“九哥哥過獎了。”

嗯……

這是誇獎麼？

沈小舞了胳膊，再次拉低對錢寶翠腦子的評價。

此時無聲勝有聲，欒九適時垂眸停了一會兒，從懷裡掏出一包藥，“我爲母親抓藥時想著令堂欠安，也爲令堂抓了一副藥……”

還不等欒九說完，錢寶翠就踮腳努力向外探，急急問道，“九哥哥前些日子不是把家裡的銀子都用來買米了麼，哪來的銀子抓藥？”

“我將自己的寒當了。”欒九強撐笑臉，裝著無所謂，“反正現在天還熱著，等下個月發了工錢我再贖回來就。這副藥姑娘收下吧，若姑娘不收，我只得回家掏空米缸，將米還給姑娘了。”

“我收。”錢寶翠努力探，去接欒九舉起來的藥包，卻不小心抓住了欒九的手，子一好懸沒從牆頭栽下來。

“姑娘小心。”欒九握住的胳膊向上一送，然後守禮收手道歉，“是我唐突了，請姑娘恕罪，姑娘快回去歇息吧，我也回了。”

見欒九微微低頭，背影著無盡的失落和蕭索，錢寶翠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只爲哄他高興，“九哥哥等著，我去去就來。”

“姑娘別……”

欒九的話說了一半，見錢寶翠急吼吼地跑了，他纔在牆上蹭了蹭手心，蹭去不適後，懶洋洋靠在牆邊等著。待聽到裡邊又傳來響，欒九才直起裝模作樣地著牆頭，“姑娘你……”

“接著。”錢寶翠將一個小小的荷包扔給欒九，低聲道，“這裡邊有五兩銀子，九哥哥快去把寒贖回來，過完中秋很快就冷了，沒寒怎麼過冬？”

“這可使不得！若收了姑娘的銀子，我欒玉什麼人了！”欒九立刻將荷包給錢寶翠扔了回去，轉便走。

錢寶翠急了，又把荷包扔出來，砸在欒九的背上，低聲怒嗔道，“這銀子算我借給九哥哥的還不麼！”

欒九把銀子撿起來，轉卻發現牆頭已經沒了人影，他裝模作樣向著牆頭行了一禮，道，“錢姑娘雪中送炭之恩，欒玉銘記於心，片刻不敢忘。有朝一日，玉定……”

欒九悠悠嘆息一聲，轉走了。

他的話說了一半，蹲在凳子上的錢寶翠卻“心有靈犀”地聽明白了。擡手捂住臉，得直晃子，“翠兒等著九哥哥。”

但牆外黑，哪還有的九哥哥。

轉過牆角，欒九從荷包裡倒出幾粒碎銀子，用袖了幾遍又裝回去，哼著小曲兒走了。

狗裡的沈小六，無比練地套上一花子行頭，繞過兩條街去堵欒九。

城裡多難民，街上並不安生。欒九謹慎地向外探頭，確認左右無人，才快步向外走。

沈小七在欒九後不遠咚咚咚跺了幾腳，便把欒九嚇得向前跑，正撞在迎面跑過來的沈小六上，將沈小六撞倒了。欒九看也不看被自己撞倒的小乞丐，快步跑進了他家的巷子裡。

沈小六站起來拍了拍上的土，走進巷子裡與五姐和七弟匯合。

沈小七低聲問，“了沒？”

“你六哥親自出手，還能有辦不的事兒？”江湖（僅限烏沙鎮）人稱鬼手小六的沈良陸著小荷包抖了抖，銀子撞擊的聲音分外好聽，“五姐，這些怎麼辦？”

沈家現在不缺銀子，這錢沈小舞不想往家帶，“扔到三岔口西南過道盡頭，破房子裡有個小傢伙病了，需要銀子抓藥。”

那破房子裡住著十幾個小乞丐，現在都算是沈良樂的眼線。

“得嘞！”沈小六高興應了，三小隻轉道三岔口。他們剛走，欒九就氣急敗壞地跑了出來，站在街上吼道，“哪個缺德掛冒煙的王八羔子了小爺的東西，我勸你趁早還回來，否則小爺跟你沒完！”

嘖嘖嘖！

暗巷裡的沈家三小隻頭也不回，繼續向前溜達。黑暗，是他們最好的保護。

沈小七虛心求教，“五姐，剛纔欒九話說了一半，他有朝一日要幹什麼？”

沈小舞哼了一聲，“他什麼也不說，就是什麼也不想幹，白拿錢寶翠的銀子。”

沈小六更正道，“人家可沒拿，是錢寶翠塞的。那藥包肯定是欒九從藥材行裡拿出來的，一轉就騙了五兩銀子。”

“真好騙啊……”

“咱們烏沙鎮裡，怎麼就沒這樣的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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