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頻頻點頭，卻不敢抬頭去看蘇菱悅的臉，像是意識到自己做錯事之後，怕更惹了主子不痛快。

低著頭，知道蘇菱悅一向不喜歡底下的奴才吞吞吐吐的在面前回話，是以雖然心裏害怕，但話倒是回的快：「冷宮白氏自盡了，是胡氏發現的，一早報了出來，宮裏這會兒，只怕都傳開了。」

白氏自殺了？

蘇菱悅手上的作登時頓住，難以置信的看向春燕：「是……」

本來想問一問，是什麼人來回的話，可是轉念一想，這話問的委實沒必要，沒有人會在這上頭扯謊。

白氏已然不中用了，犯了這樣的大事兒丟進冷宮的人，一輩子也沒有機會走出來了，是死是活，跟這六宮中人再無關係了，誰一大清早的吃飽了撐的，拿白氏來做文章。

真的死了，自殺在冷宮中。

蘇菱悅萬萬沒有想到。

昨日還特意打發了芷蘭去一趟冷宮，是怕胡氏真的一時想不開，在冷宮裏自殺了，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殺的那一個，會是白氏。

芷蘭看有些出神，心下不安，上前幾步去：「娘娘，您沒事吧？」

蘇菱悅倒沒什麼，只是心中慨萬千罷了。

有些能夠明白，白氏為何選擇自殺。

也許真的極了肖宸宇吧，骨子裏又是個極驕傲的人，從前帶著面過日子，姿態放得低一些，也就算了，如今那張假面被撕開了，不願意再活別人心中的樣子。

接不了餘生都在冷宮中度過，更接不了肖宸宇會日漸淡忘了。

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新人會住進明慈宮，而那時，人家也只會著那正殿，駐足半天，嘆上一句，這裏從前住著皇上那位不怎麼得寵的容妃，如今在冷宮中，怕形如瘋婦也未可知。

不願這樣的……

死，是最慘烈的方式，卻或許能肖宸宇一輩子都記住。

蘇菱悅眸中染上些許傷，只是並非為了白氏。

擺手春燕起，又轉而芷蘭：「你去冷宮看看胡氏吧。昨日才你去勸住了，但今天白氏的死，一定對影響很大。白氏……也不算可惜，只是以這樣慘烈的方式，希皇上能一輩子記住，不至於老來將忘得一乾二淨，甚至這宮中曾經有過一位容妃白氏，都再無人知曉。至於白氏的喪儀，已然被皇上廢黜，你府司看著料理了就是。」

芷蘭聽了的話，稍稍放下心來，至知道，眼角眉梢染上的傷，並不是為了白氏，如此便好，不然白氏這一死，雖然是自作孽不可活，但只怕主子心裏過不去這個坎兒，要自責的。

後來芷蘭又仔細想了想，主子昨日到冷宮去勸說胡氏，其實大概也不是為胡氏惋惜，只是覺得，好好的一個人，就這樣自殺了，實在有些人慨……

芷蘭沒再說什麼，拿腳尖兒踢了踢春燕：「娘娘昨夜裏沒睡好，你在跟前照顧著，仔細伺候，再這樣咋咋呼呼的，仔細我回來剝了你的皮。」

春燕還為先前橫衝直撞的事兒后怕呢，這會兒芷蘭嚇唬了一句，肩頭一抖：「奴婢知道，芷蘭姐姐放心吧，奴婢再不敢了。」

蘇菱悅是眼看著芷蘭出了門，才招手春燕近前來：「你也不用跟芷蘭計較，早起我沒睡好，做了場噩夢，驚出一的冷汗，為這個打發了各宮的請安，你突然咋咋呼呼的闖進來，數落你幾句，你且著吧，只是芷蘭也不是個壞心眼的人，對你沒有別的意思，知道嗎？」

春燕心下容，眼眶一熱：「是奴婢不懂事兒，素日裏仗著娘娘您寬厚待下，便越發沒了分寸，今次得知冷宮出了事兒，就這樣莽撞的衝進來，也不怕衝撞了娘娘，娘娘不責罰奴婢，已經是天大的恩典，芷蘭姐姐教訓奴婢，原是對的，奴婢不敢心生怨懟，往後奴婢一定小心伺候娘娘，把這些子壞病給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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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蘭去一趟冷宮，回來的其實並不算快，蘇菱悅的算了算時辰，同胡氏，大抵是說了好些話的。

眼下蘇菱悅已然梳妝完，為著白氏的死，心裏不好，打發了底下的奴才，自個兒在花廳中發獃。

芷蘭進來的時候，是察覺到了的，側目掃了一眼，便又側在貴妃榻上歪下去：「你跟說了這麼半天的話，怎麼說的？」

「胡氏……」芷蘭略頓了頓，上前去，「胡氏神看著比昨日好了許多，白氏的死，並沒有如何影響到，自個兒也說了，娘娘說的是對的，只有活著，才能贖清罪孽，白氏一頭死在冷宮，怕是知道罪業難贖，索死了乾淨，不會那樣糊塗了，會好好的活下去。只是奴婢瞧著，胡氏怕從前金貴慣了，生慣養的，在冷宮熬了這些天，茯苓的死對打擊又不小，人真是消瘦了一大圈兒，神雖然還好，但說話之間，總是咳嗽不斷，只怕小病是落下了。」

蘇菱悅聞言才正過來，沉思了許久：「回頭你到太醫院去，給胡氏煎些進補養子的葯吧。」

芷蘭竟難得的沒有反駁，反倒是徑直就應了個是。

蘇菱悅大為意外，抬眼去看：「你從前總是會勸我，不該做的事兒做，像給冷宮的胡氏送葯補子這種事兒，你今日竟這樣難得，也不開口阻攔了？」

「不是說不阻攔，實在是今日見了胡氏……」芷蘭難得的嘆了聲氣，「娘娘您知道嗎？胡氏出事之後，曾託人把的己銀子，全都送出了宮，送到了京郊的善堂去。」

胡氏的己銀子……

蘇菱悅雖然不知道這些年下來，胡氏邊兒留了多的己銀子，可照想來，必定不。

原本胡家富庶，對這個進了宮且一向恩寵不斷的兒，只會補的更多，供著在宮裏頭活的風風的，而肖宸宇寵，平日給慶安宮的賞賜又不，本又是嬪位上，自己能得的好東西也多，如此一來二去，進宮的年頭雖不及董妃們，但要說起己銀子，定然是不會的。

如今芷蘭突然說起，胡氏當日出事之後，暗中人把自己的己銀子，都送到了京郊的善堂。

沒有送回家，也沒有想著留在邊，自己來日冷宮的日子好過些……

蘇菱悅突然就明白了。

為什麼在茯苓死後，胡氏有了求死的心。

從出事被廢黜至冷宮起，其實就已經有了悔過的心，那些送出宮的銀子，無非是想贖罪，只可惜後來又上了白氏的惡當，白氏攛掇著，又犯了一回糊塗。

而的糊塗，害死了茯苓，在這深宮之中，再沒有真心關切的人了，所以一心求死，只求不要連累親眷家族便好。

至於說京郊的那個善堂，蘇菱悅也早有耳聞。

那還要從肖宸宇剛登基不久說起——那時朝中支持廢王的不在數，這全要數太后的功勞，雖然後來廢王死，但太后仍舊有把持超綱的勢頭，肖宸宇是個有心眼的人，便暗中命人設了許多的善堂，用的都是將軍府的名義，而董家在朝中又支持他，一來二去，他便能籠絡人心。

京郊的那個善堂，是唯一一，肖宸宇以宮裏的名義開設的，又因是宮中設的善堂，是以那是戶部在冊的，每年派發了多的銀子，施了多的粥，又分下去多白米，全都是一一登記在冊的。

胡氏也算是會找地方，把銀子送到善堂去，自然也不怕底下的人剋扣了。

是真心贖罪的，總想把這些東西用在該用的地方，也盡量的用在該用的人上。

蘇菱悅深吸口氣：「怪不得你不攔著，原是為這樣的舉，打了。既這麼著，那不妨多給送些補藥，這個事兒……」

一面說著，一面起了：「這個事兒你跟我去東暖閣，回皇上一聲，也好皇上知道，胡氏與白氏並相同。白氏是惡事做盡，至死都不知悔改的，而胡氏雖也沒作孽，但總歸知道回頭，也有了贖罪的心，儘管能做的也並不多了，可既不是骨子裏壞了，如今子不好，送些補藥，也不妨什麼，冷宮那頭每日也沒什麼好吃好喝的供著，只是格外再叮囑了，不許人暗中害了。畢竟胡氏這些年，只怕在宮中樹敵不，且害過淑妃，今次又給董妃下藥，眼下也就是董妃還沒緩過勁兒，等到把子養好了，還能有胡氏的好日子過？」

「可是娘娘要是到皇上面前去維護胡氏，會不會惹惱了皇上？」芷蘭對胡氏心是一回事兒，可更多的，仍舊是替蘇菱悅著想，是以在蘇菱悅挪了步要出門時，橫出去一步，虛擋了一把，「奴婢拿不準。昨兒皇上的臉難看極了，這事兒的始作俑者雖然是白氏，且也死了，但胡氏畢竟參與其中，且樁樁件件都跟不了干係，哪怕暗地裏做了這些事兒，可在皇上眼中，就怕罪孽難贖，您去回護，奴婢怕皇上惱了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