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三合沒回答的問題,而是自顧自以老太太的口氣往下說。
“你是我一眼看中的媳婦,我心里最疼的就是你,你乖乖聽話啊,別吵也別鬧,以后我會對你更好的。”
裴笑似乎明白了什麼,但又覺糊涂,“我外祖母為什麼要這麼做?”
“讓我猜猜。”
晏三合站起來,背手在花廳里走了兩圈,突然頓住腳,“應該有兩個目的。”
裴笑比誰都急:“快說。”
“張家相中的人,自然向著張家,向著那位死了的嫡婆婆張氏,對這個由妾扶正的婆婆,不會太看得上。
而老太太因為自己的份,也因為兒子不向著,所以心里一直沒什麼底氣,一直暗暗忍著。”
晏三合話鋒一轉。
“但天底下沒有婆婆忍媳婦的道理,不甘;更何況自個也是千年媳婦熬的婆,更不愿。”
裴笑:“所以就誣陷我三舅母?”
晏三合:“不是誣陷,而是一直在尋找這麼一個可以恩威并施的機會。”
裴笑:“恩威并施,什麼意思?”
“老太太昏迷,四個兒子肯定著急:兩個小的是脈相連的本;
兩個大的除了本以外,也怕老太太有個三長兩短,不得不丁憂三年,影響途,所以顯得更為著急。”
晏三合頓了頓:“這一幕落在兩個大兒媳婦眼里,們由此明白了一件事:死人是爭不過活人的,對老太太得敬著,畢竟們的男人是從老太太肚子里出來的,這就是威。”
“恩呢?”
問這話的,竟然是季陵川。
晏三合冷笑一聲:“你夫人不就是了的恩嗎?回想一下,是不是從此以后對你母親恭敬有加?”
季陵川眼前快速閃過那些日子的景。
沒錯。
發妻邵氏眼淚婆娑的跟他說,要在老太太床前侍疾;
二弟妹一見這般行事,也不好袖手旁觀,二個媳婦一人一夜,整整照顧了近一個月。
沒錯。
老太太病好后,邵氏晨昏定省,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頭一個孝敬老太太,也常常和老太太說些己話。因為的帶頭,季家婆媳之間其樂融融。
晏三合反手握住寧氏的手,“三太太,我說得對嗎?”
寧氏半張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同樣是花一樣的年紀,為什麼這個晏姑娘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白;
為什麼自己蠢得像頭豬一樣,在那件事后還信了老太太的鬼話。
“還有別的想說的嗎?”
“有……太多……好多!”
寧氏激的有些語無倫次,雖然覺握著的那雙手,又冰又冷,可半點都不想甩掉,想一直這麼被握著。
“挑你最過不去的那件說。”
“我……我最過不去的那件,是在生下大姐兒。”
寧氏泣聲道:“大姐兒剛落地,產婆說是個姑娘,我便聽到長長的一聲嘆息。”
“老太太發出來的?”
“是!”
“當時臍帶還沒有剪斷,我下還在流,那一聲嘆,嘆得我覺得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我對不起季家列祖列宗,對不起,對不起所有人……”
寧氏想著這些年連做夢都會被這一聲“哎”嚇醒,不由發出刺耳尖銳的哭嚎。
“我難道不想生兒子嗎?我也想生啊,我有什麼法子……我有什麼法子呢?我沒有命好啊!”
晏三合聽得頭皮發麻,“這一聲嘆,是你恨的起因嗎?”
“不是,還不是!”
寧氏泣不聲道:“把孩子給穩婆,走過來握住我的手,讓我好好養,說以后有的是機會。還說,還說……”
“說什麼?”
“說不會在我房里放人,也不會讓男人納妾,別擔心,有在,什麼都不用擔心。”
那一瞬間,寧氏忘記那聲嘆,只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不是的婆婆,而是的親媽。
只有親媽,才會護著啊。
“你了?”
“不僅,我還覺得老天爺對我真好啊,給了我這麼一個好婆婆,我以后一定要加倍孝順。”
“然后呢?”
“然后……”
寧氏眼神中的兇毫無遮掩地出來。
“是沒往我房里塞人,卻是隔三差五的把兒子過去,等大姐兒百天時,那個賤婢已經有了一個月的孕。
“你說的賤婢是老太太邊的丫鬟。”
“否則呢?”
寧氏牙齒咬得咯咯咯地響。
“你們知道那賤婢在哪里和爺們行的好事嗎?就在房里,他們在里面行男之事,就命丫鬟搬一張太師椅,在院里坐著,替他們守門。”
這話一出,連素來淡定的晏三合都變了臉。
“當我不知道,一直把我當個傻的。”
寧氏渾戰栗著,發出一聲尖吼,“可我不傻啊,我長了眼睛,長了耳朵的,我有腦子的。”
花廳里,又是一片難堪的沉寂。
晏三合覺握在掌中的手,在抖,抖個不停。
為什麼呢?
當初單純善良的漁家,在終于坐到了無人可以約束的高位上,最終又變了另一副臉。
“后來,那個人抬了姨娘?”問。
寧氏:“肚子里的那塊都長出來了,不抬能怎麼辦?”
晏三合:“是個哥兒?”
寧氏:“是。”
晏三合:“老太太想把那哥兒記在你名下?”
寧氏把牙齒咬得咯咯呼咯響。
“對,我沒同意。我對說,老娘就算一輩子生不出兒子,就算被季家休,也不會替那個賤婢養的賤種。”
晏三合心里一陣嘆息。
這話指桑罵槐,算是實實在在向季老太太開戰了,沒給自己留一丁點的后路。
寧氏從晏三合的掌中出手,用帕子拭了拭淚,然后慘然一笑。
“晏姑娘,你知道刀子從哪里捅去進,最深嗎?”
“背后。”
“刀子誰捅進去,最痛嗎?”
“最信任的人。”
“我給自己起了個誓:從今往后,誰讓我難過,我就讓誰難過;誰讓我哭,我就讓誰哭;誰捅我一刀,我還十刀。”
寧氏慢慢閉上了眼睛,一字一字道:
“這輩子,憑是誰,別想欺負到我頭上來,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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