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三合一點不瞞。

“我想見一見寧氏那個嫁得好的兒，老太太為了和張家對上，這事非常蹊蹺。

李不言點頭：“的確很蹊蹺，但不至于為心魔。”

“是不至于，但我必須知道為什麼。”

晏三合凝神想了想，“我有個預，老太太的心魔怕是還得往前推。”

“往前推，要推到什麼時候？”

“進季家之前。”

“這麼久？”

老太太進季家之前，算算得整整五十個年頭，五十年前的心結魔，這……

李不言一時間說不清心里是個什麼滋味兒。

晏三合也不再開口，很認真的吃著面前的飯菜。

碗里還剩下最一口時，外頭傳來腳步聲，抬頭看了李不言一眼，咬咬牙將那一口飯菜咽下去。

李不言眼底浮現一幾不可見的笑。

這人就是這樣，外人面前又冷又傲，最后一口明明吃不下，也會著頭皮吃下去，哪怕吃下去這一晚上胃里不舒服。

只有在面前的時候，才會把最的一面出來。

那只刺猬，其實又何嘗不是三合自己。

進來的并非謝三爺，而是謝胖子。

謝胖子頂著一個窩頭，顯然是剛剛從周公的懷里掙。

“晏姑娘，三爺還沒有回府。”

“去把他找回來，我有重要的事，耽誤不得。”

“三爺今日怕是不會回來了。”

謝總管面難，“姑娘放心，老奴明兒一早就等在府門口，三爺只要回來，老奴立馬請他過來。”

季家剛抄，他就一宿不歸，是風流去了，還是……

晏三合意味深長地看了謝胖子一眼，轉走進里屋。

謝胖子暗下松了口氣，無意間一偏頭，與李不言看了個正著。

李不言了勾，“謝總管，京城的勾欄給不給人去啊？”

謝總管：“……”

李不言：“有沒有清秀的相公作陪？”

謝總管：“……”

李不言：“對了，像三爺這樣玩一宿得花多銀子？”

謝總管：“……”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

嗯！

是被生生嚇死的！

……

清晨，天剛微微亮。

謝三爺從馬車上跳下來，臉煞白，眼煞黑，臉上兩個紅印，一副被妖吸干了的樣子。

“三爺啊！”

眼穿的謝總管趕迎上去，“你可總算回來了，晏姑娘昨兒晚上命老奴找你哪。”

本來昏昏睡的謝三爺被這一嗓子驚醒。

他抹了把臉，懶懶道：“知道了，我先回房里洗漱一下。”

謝總管一聞他上這濃濃的脂味，心說三爺什麼都好，就是往永定河跑這一樣，忒不好。

男人兩樣東西沾不得：一個賭，一個。

三爺倒好，賭也沾，也沾。

哎！

老爺、大爺也不管管，再這麼下去當真是要掏空子，短命鬼了。

“老三！”

真是說曹，曹就到。

謝而立一袍站在廊下，他旁是怒目圓瞪的謝道之。

謝知非打了個哈欠，甩著兩條胳膊上前行禮，“父親，大哥，這麼早就去衙門了？”

謝道之恨鐵不鋼，偏又舍不得罵，袖子一甩揚長而去，來了個眼不見為凈。

老子不管，做大哥的總要說兩句。

謝而立看著老三臉上的紅印，忍不住呵斥道：“冠不整的像什麼樣子？”

“大哥！”

謝三爺把手往前一，皮臊厚地嘿嘿一笑，“昨兒輸了兩千兩，窮死了，你江湖救急一下？”

謝而立一聽這話，怒氣便忍不住往頭頂沖，猛的抬起手。

謝三爺主把半邊臉湊過去，“你打歸打，銀子可一兩都不能，你是我親哥，我只有你這一個親哥！”

還能打下去嗎？

謝而立手指沖他狠狠點幾下，“等我回來再收拾你！”

“大哥，我就知道你最心疼我，大哥慢走，大哥早些回來！”

謝三爺眼一斜，笑得像個二賴子，“謝胖子，我大哥同意了，一會讓帳房送兩千兩過來。”

謝胖子：“……”

“還不趕去！”

謝三爺見他愣著不，一腳踹過去，謝胖子閃得快，撇撇心說：連聲罵都沒有，這真是寵得沒邊了！

寵得沒邊了嗎？

轎簾一落，父子二人目對視，兩人都看出對方腦子里想的事。

良久，謝道之沉聲道：“晚點拿我的帖子，請裴太醫來一趟，給你三弟搭個脈。”

“氣瞧著是不大好，只怕是一宿沒睡。”謝而立勉強笑了下。

老三昨晚去了哪里，見了什麼人，他和父親知道的一清二楚，戲是演給別人看的，為的是謝家。

父親為閣大臣，一舉一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這些年能得帝心，靠的是說話、行事不偏不倚。

皇帝對漢王的偏，世人皆知；

但太子的知禮賢德，也世人皆知。

這其中的微妙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老三和皇太孫之間的一切往、走，他和父親都只能睜只眼，閉只眼，不反對，不贊同，不說話。

好在老三自個心里也明白，凡事不在明面，只在暗幫襯著。

想到這里，謝而立問：“父親，我有一事不明。”

“說！”

“皇上這次任由漢王季家，難不又起了廢立的心？還是說，太子最近又做了什麼惹皇上不開心的事？”

這話膽大之極，若被旁人聽去，便是一個死字，但這也是謝道之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他著汗的手心，良久嘆了一句。

“老大，君心難測啊！”

……

就在謝道之嘆君心難測時，他家老三也同時嘆了一句——人心，海底針。

不過是一夜沒見，那張原本就沒什麼溫度的臉，這會冷若冰霜。

“那個……”

謝三爺手，陪著小心，煞有其事開始解釋。

“明亭心不大好，我陪他到外頭消遣消遣，也沒干什麼，游游船，聽聽曲，賭賭牌……”

“你不必跟我解釋這些。”

晏三合聲音更冷：“我要見一見寧氏的兒，老太太反對做妾的那位。”

“這事簡單，我來安排。”

謝三爺還想再說幾句，晏三合已經不耐煩了：“湯圓，送客。”

這就送客了？

那謝三爺還就想賴著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