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也的臉突然漲紅了，結結道：“算、算不得，那銀子就放在椅子上，我……我就順手牽了羊。”

“主上，你不要罰周也哥，我們……”

“阿強！”

周也兩眼突然暴出，口氣前所未有的嚴厲，“閉！”

阿強？

這人不是拿著印找武僧們去了嗎，怎麼又突然冒出來？

六人齊齊傻眼。

但……

還有更讓他們傻眼的。

只見周也大步走到椅面前，屈膝蹲下去，用很輕很的聲音，道：“我抱你去那邊坐著，好嗎？”

被稱為主上的人出手，了一下周也的頭發，說了一個字：“好！”

周也把人抱進太師椅中，又怕他坐得不舒服，從屋里找出一個錦墊，墊在他的腰間。

那人舒坦了，目沒去看晏三合他們，而是淡淡地落在那片狼藉上。

周也忙朝阿強他們遞了個眼。

不過片刻時間，狼藉退去，干干凈凈的青石磚因為被水沖刷過，在宮燈下閃著一點澤。

“如此待客之道，失禮了。”

那人沖晏三合抱歉一笑，眼角皺紋深刻。

晏三合傻愣在那里。

這人雖然一副被歲月狠狠侵犯過的，但比起筆下的那個人像，仍是好看數倍。

他已經這麼好看，那麼吳關月呢？

“阿也，替他們松綁。裴公子、謝公子的裳臟了，拿兩件我從前的舊裳，讓他們換上。”

饒是晏三合再有一顆七巧玲瓏心，這會也被“主上”的一言一行給弄懵了。

我們是先禮后兵；

他們是先兵后禮？

轉過，愣愣地看著謝知非和裴笑，才發現這兩人的臉上，比還要懵。

黑人替五人松綁，又有人向謝知非和裴笑遞上兩件半新不舊的長衫。

謝知非和裴笑對視一眼，倒也不廢話，走進屋里三下兩下下臟，換上舊。

裳穿在裴大人上，正正好，只是三爺形高大，服勒得有些。

他是武，沒有文那麼些講究，索敞開了走出來。

所有人的視線向他瞥過來，獨獨沒有晏三合，晏三合的注意力，全部在那人上。

大著膽子走上前，連名帶姓喊了一聲，“吳書年？”

那人點了點頭，“目空陪紼，夢斷曝書年。”

晏三合想了想，“人孤中，神山反異仙。”

吳書年沒想到這小丫頭還能接上，接的還是上一句，臉上頗有幾分欣喜之。

“這是他最不出名的一首詩。”

“誰的詩啊？”裴笑小聲嘀咕。

晏三合看裴笑一眼，“比起‘留取丹青照汗青’，比起‘零丁洋里嘆零丁’這兩句名句，這一首的確無人問津。”

我去！

竟然是前朝名將。

裴笑心驚膽地看了晏三合一眼：看不出來啊，這神婆還滿腹詩文。

這時，吳書年手，扯了扯周也的裳，抬頭喚了一聲，“阿也！”

周也眼神了下來，“來人，燒水沏茶，給晏姑娘，裴公子，謝公子端三把椅子過來。”

“是。”

晏三合如深井一樣的眼睛里，有著兩重震驚。

一重震驚：是吳書年對他們的態度；

一重震驚：是吳書年和周也的關系。

兩人看著像是主仆，但細細一品，又似乎不太像。

四方桌再次搬上來，桌上一壺清茶，四只茶盅，所不同的是原來坐北朝南的周也，此刻站在吳書年的后。

他的站姿不像是侍衛的那種站姿，而是將一只手搭在了太師椅的背后。

這個作，像是將吳書年整個人納他的保護圈。

“裴公子。”

吳書年緩緩轉眼睛，落在裴笑上，“你們百藥堂有一味藥還魂丹。”

裴笑：“你怎麼知道？”

吳書年：“不僅知道，還吃了好些年，就是貴了些。”

我去！

怪不得他一進宅子，就聞到了還魂丹的味道。

“貴有貴的道理。”

裴笑習慣地翻了個白眼。

“還魂丹里有還魂草，那草長在昆侖山的懸崖上，四周有毒蛇和催生子保護，采這個草就費老鼻子勁了，更別說里面還有百年人參……”

不對啊！

裴笑突然停住話，目死死地看著吳書年。

還魂丹，還魂丹，顧名思義就是給病重的人吃了還魂的。

眼前這人……

眼前這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兩眼凹陷，臉青灰，明顯有下世的景。

裴笑心說：應該是活不了多久。

吳書年十分坦然，“你們若是晚來些日子，怕是見不到我了。”

“主上！”周也聲音不悅。

“阿也這人什麼都好，就是聽不得我說這些，就這點……”

吳書年笑得很淡，“……不好。”

吳書年這話除了周也，沒有人能接，偏偏周也沉著臉，一聲不吭。

氣氛一下子冷凝了下來。

吳書年低頭，手握拳放在邊，低啞的一聲咳。

周也眼神微微一，彎下腰輕聲道：“冷不冷？”

吳書年“嗯”了一聲。

周也立刻折回屋里，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條薄毯子，蓋在吳書年的膝蓋上。

吳書年又笑了，眼梢有小得意。

晏三合挪開眼睛，不料與謝知非的撞上，后者輕輕一闔眼，示意趕開口說話，免得夜長夢多。

虛虛的攥了下手心，“吳書年，我們的來意，你可知道？”

“知道。”

吳書年微微闔眼，“我父親年的時候有個青梅竹馬，年前去世，棺材合不上，心魔是我父親。”

晏三合見他說得如此心平氣和，詫異道：“這事你不震驚？”

“我今年四十有六，活到我這把年紀，別說棺材合不上，就是你外祖母死而復生，我也是信的。”

吳書年輕輕嘆了一聲，“只可惜，我父親已經不能死而復生了。”

吳關月死了？

謝知非和裴笑同時向晏三合看去：那怎麼辦？

晏三合多料到了幾分，不慌不忙道：“如果老太太的心魔真是你父親，你愿意替他給老太太化念解魔嗎？”

吳書年：“我可以？”

晏三合一點頭，“你是他兒子，唯一的脈，非你莫屬。”

“我能不能打聽一下，如果老太太的心魔化不了，棺材一直合不上，結果會如何？”

吳書年輕輕地笑了起來，笑得像只老狐貍。

“你們千里迢迢跑過來，事應該不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