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別院。

謝不從塌上坐起來，眼還惺忪著。

這別院是父親給姨娘的私產，二進的小宅子，姨娘很過來。他有午睡的習慣，每天就來這里瞇個小半個時辰。

“二爺。”

烏行掀簾進來。

“怎麼樣，晏姑娘到家了？”

烏行端過一盅溫茶，“門房的人說……晏姑娘還沒回去。”

謝不手一抖，茶潑了幾滴出來，“怎麼還沒回去，不應該早到了？”

“二爺別擔心，怕是又去哪里轉了轉，所以才耽擱。”

“怎麼能不擔心，是跟著我出來的，萬一……”

謝不站起來，把茶盅往小幾一放。

“你立刻派人去附近幾條巷子找找，看看……”

“看看什麼？”

謝不已經聽不見烏行的聲音，腦子里涌上的是今日陪晏三合逛鋪子的點點滴滴。

每個月的月中，他都會陪姨娘和婉姝逛一次街。

婉姝就不說了，只說姨娘這樣喜怒不形于的人，難得出門一趟，臉上都著喜，這個，那個瞧瞧，什麼都想買一些回去。

晏三合全程一副淡淡的表，哪怕再稀奇的玩意，最多只是掃幾眼，臉上沒有任何變化。

吃完飯，拒絕坐謝府馬車，和李不言兩個人步行回家，理由是消食。

可一個多時辰過去了，竟然還沒有回家，這就很明顯了——

出門不是走走逛逛，而是有事要做，而且得避開他。

避開他做什麼事呢？

烏行見自家爺一副魂不在上的樣子，擔心道：“爺，二爺……”

“烏行！”

謝不突然轉看著他：“立刻去僧錄司打聽打聽，裴大人這會在哪里？”

“二爺打聽他做……”

“快去！”

他臉又一變，“回來，再打聽打聽老三這會在哪里？”

烏行雖不明白二爺為什麼要打聽這兩人，卻干脆的應了一聲：“是！”

其實哪有什麼“為什麼”，這是謝不的直覺。

這個直覺來自早上他踏進靜思居看到的那一幕。

晏三合和謝老三兩人，一個在窗里，一個在窗外，頭頸相，顯然是在低聲談著什麼。

談什麼呢？

需要湊得這麼近？

謝不看向窗外，目虛空地看著那片刺目的，陷深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烏行渾是汗的跑回來。

“爺！”

他氣吁吁道：“裴大人和三爺都不在衙門里。”

“都去了哪里？”

謝不突然手揪住烏行的襟，把烏行嚇一跳。

“不知道啊，都沒待就不見了人影。”

“黃芪和朱青呢？”

“也都不在衙門。”

謝不手上一松，神又有些恍惚起來。

烏行特別錯愕地盯著他，實在弄不明白自家主子為什麼是這副神，難不和晏姑娘有關？

“烏行？”

“爺！”

“你說……”

謝不臉上浮出一意味深長的笑，“老太太真要把晏三合指給我，會如何？”

“……”烏行只覺得心驚跳。

……

鄭府舊宅。

“爺！”

朱青從遠狂奔而來，臉不大好看。

謝知非：“何事？”

朱肝：“杜家大爺、二爺等在衙門里。”

謝知非皺眉：“他們來做什麼？”

“這還用想嗎？”

裴笑冷笑：“替他們家妹子打抱不平來了。”

謝五十看了晏三合一眼，晏三合臉上沒什麼表，“故事聽得差不多了，你隨意。”

“去吧，去吧，我陪著三合就行。”

裴笑忙不迭的趕人。

他心里著呢，不得謝五十趕滾蛋，雖說這鬼地方不適合花前月下，但機會難得啊！

晏三合見謝知非腳步沒，淡淡道：“今天就到這里，故事太多，我要先回去理一理，順一順。”

謝知非暗松了口氣，“好！”

裴笑：我的夢就這麼破滅了？

四人來到狗前，謝知非第一個鉆出去。

裴笑不甘心，眼的看著晏三合，言又止。

“你不走嗎？”

裴笑眨了眨眼睛。

什麼意思？

晏三合覺得最近這人的行為舉止奇怪的很，“你看著我干什麼？”

木頭！

木頭！

木頭！

裴笑咬牙。

我這看嗎？

我這含脈脈！

“你不走，我先走了。記著，我走遠了，你再出來。”

“哎——”

晏三合子一貓，人已經鉆了出去。

巷子前后已經空無一人，抬頭沖墻上的李不言一點頭，兩人一個高，一個低，同時往前邁步。

走到巷子盡頭，往左一拐，李不言從墻上落下來，來不及的問：“鄭家的案子怎麼樣？”

“難！”

“難就對了。”

李不言笑道：“簡單的事，又何必找你。”

晏三合有氣無力，“這鬼天熱得我頭暈。”

“墻角邊涼。”

李不言和換了個位置，“應該問三爺要匹馬的。對了，三爺怎麼匆匆就走了？”

“有事。”

晏三合接著又慢吞吞道：“下一個心魔已經在來的路上，我剛剛應到了。”

“怎麼這麼快？”

李不言有點不敢相信：“離季老太太棺材板蓋上才幾天啊！”

晏三合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但剛剛從狗里鉆出來的瞬間，那應非常的強烈。

“那鄭家的案子怎麼辦？”

“我只能盡力而為！”

兩人邊說邊走，走到拐角，忽然聽到幾聲微弱的喊聲。

晏三合一驚：“什麼聲音？”

李不言耳朵極為靈敏：“好像有人在喊救命。”

晏三合：“哪個方向？”

李不言：“東北面。”

晏三合：“男子，子？”

李不言：“好像是子。”

晏三合：“你先去看看，我馬上跟過來。”

“那你趕過來。”

李不言出上的劍，腳下狂奔起來。

的速度極快，幾乎連氣都不換，一口氣奔出百丈遠，卻沒見著任何人。

難道還在前面？

李不言又往前追了一會，什麼都沒有。

而那救命聲也沒有再出現。

在四周的幾個角落來來回回找了幾圈，依舊不見人。

奇怪！

難道我聽錯了？

不可能啊！

李不言只能懊惱的往回走，走了一會，不見晏三合的人迎上來。

不知為什麼，忽然一下子心慌起來。

“晏三合！”

“晏三合！”

李不言腳下如疾風，拼了命的往回跑。

跑到拐角，哪里還有晏三合的人影，臉倏地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