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塵的房間不大，一床、一柜、一桌、一椅。

床上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

兩件舊尼袍掛在門后；

兩雙舊的布鞋放在床下；

厚厚一疊佛書放在桌上。

除此，再沒有任何一點東西。

晏三合走到桌前，拉開屜，屜里一面銅鏡，一把梳子，兩只沒有雕任何花紋的木簪子。

“靜塵的東西都在這了？”

“還有吃飯常用的碗筷，洗臉、燙腳用的木盆，掛的蚊帳，出殯那天都燒了。”

“臨死前穿在上的那套裳呢？首飾呢？的那些胭脂、脂呢？”

“扔了啊！”

“為什麼要扔？”

“庵主說這是俗，庵里留不得。”

只有俗才能探到一點靜塵的世啊！

晏三合口氣嚴厲，“東西是怎麼扔的？誰扔的？扔哪里了？”

“我，我扔的。”

蘭川不明白好好的，為什麼貴客說話的口氣就變了，有些戰戰兢兢，“我就把東西都收拾到一個包袱里，然后扔河里了。”

夠能的！

晏三合飛快地走到屋外，大喊一聲：“李不言。”

李不言幾乎是飛奔而來，“出了什麼事？”

“靜塵臨終前穿的裳，戴的首飾都扔河里了，我們準備下河撈東西。”

“我來，我水好。”

李不言：“小尼姑，你帶路。”

“我，我得跟庵主說一聲……”

“說什麼說。”

李不言一把揪住人，笑瞇瞇道：“我替你們庵主答應了。”

……

蘭川所說的河，其實就是林間的一個小湖，離水月庵不遠，走路半刻鐘就到了。

水很清澈，藍天白云倒映在其中，還。

晏三合拍拍蘭川的肩：“你扔哪里的？指給我看一下。”

蘭川走到河邊，指指腳下的大石：“我就是站在這里，往河里扔的。”

然后，手一抬，又指著河中的一點：“好像就掉那里了。”

李不言去外衫，鞋，正要下水時，被晏三合一把抓住。

“你先下去探探水深水淺，要是水深的話，你上來，咱們再想別的辦法。”

“我鳧水的本事，是我娘親自教的，絕對浪里一條小白龍。”

李不言沖拋了個眼，慢慢從河邊走進水里。

五月底的天，雖然外頭刺眼，但水還是涼的。

“我下去了！”

李不言子一翻，人已沉下去。

“小心啊！”晏三合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心里有些不踏實。

好在僅僅過一會，李不言就從水里探出腦袋，“我看到那包袱了，灰的對不對？”

“對，對，對！”蘭川忙不迭的點頭：“就是灰的。”

晏三合松一口氣，“水深不深？”

“不深，約兩個人那麼高，沒問題的，我的小姐，瞧好吧！”

李不言深吸一口氣，再次沉水底。

水的確不深。

一潛到底，將沉在河底的包袱抓在手上。

包袱浸了水，還沉，李不言在水里使不出功夫，只能慢慢浮上來。

破水而出。

換了口氣，沖岸邊大喊，“三合，我拿到了。”

沒有人回答。

人呢？

目一掃，不僅晏三合不見了，蘭川這個小尼姑也不見了蹤影。

李不言狠狠地激靈了一下，力游到岸邊。

人還沒從水里走出來，卻見石頭的后面，蘭川直的躺著。

不好！

心里剛涌出這念頭，突然余掃見有人正向飛奔而來。

“娘的！”

李不言把包袱一扔，縱躍到岸上，抄起地上的劍，瘋了一樣的沖過去。

沖得又急又猛，手上的劍一翻，第一招便是絕殺招。

那人趕子往后一翻，大聲喊道：“李姑娘，我是三爺的人，快住手啊！”

謝知非？

李不言趕收回劍，“晏三合呢，你們把接走了？”

“沒有接走。”

那人語速飛快：“是被人敲暈帶走了，有兩個人，手都十分的敏捷。”

李不言只覺得魂飛魄散，怒吼道：“那你怎麼不救呢！”

侍衛急得一臉無奈。

“三爺怕驚著你們，讓我遠遠的跟著就行。我聽到靜，拼了命地沖過來，可還是遲了。”

“那還啰嗦什麼？”

李不言一把揪住那侍衛，拼命抑著心底噴涌的怒火，“他們往哪里去了，追啊！”

……

城中兵馬指揮司。

“嘭”的一聲。

老大白燕臨把一疊案卷重重的砸在桌上，底下幾個衙役了腦袋，屁都不敢放一個。

徐晟被割小兄弟一案，錦衛命他們幫著協查。

查來查去，那賊人就像是從天而降，又像從天而走似的，本查不到影兒。

刑部天天派人來催，老大頂不住，就拿底下的人出氣。

“白老大，白老大！”

朱青一路吼，一路沖進來，“我家三爺不見了。”

“什麼？”

白燕臨懷疑自己聽錯了：“誰不見了。”

“我家三爺。”

朱青直過去，把白燕臨到一個死角：“下午巡街，突然冒出來幾個小賊，東跑西跑把兄弟們引開了。”

白燕臨：“然后呢？”

朱青把刀往他面前一橫：“然后就在地上撿到了這個，我家三爺的佩刀。”

“人呢？”

“人不見了。”

朱青咬牙：“有幾個小花子看到有人把三爺敲暈，裝進麻袋扛走了。”

“你是說……”

白燕臨驚疑不定地看著朱青，“……謝老三被人擄走了？”

這怎麼可能？

哪個不要命的神經病，竟然敢對謝老三下手，這些人下手之前怎麼也不打聽打聽，他謝老三……

白燕臨生生打了個寒噤，“你覺得是誰干的？”

“這還用覺得嗎？”

朱青鼻腔里呼出兩道冷氣，“我家三爺最近得罪了誰，這事兒就是誰干的！”

徐家？

徐晟？

白燕臨就差一點點口而出。

“白老大，你最好趕派人去找。”

朱青素來面無表的臉上，出兇狠。

“我家三爺要有個三長兩短，就等著我家老爺明日早朝告狀吧！”

沒完，朱青又咬著牙補了一句：“誰的烏紗帽都別想保住！”

白燕臨：“……”

“咣當——”

白燕臨一拳砸在案桌上，著道：“一個個的還愣著干什麼，去找啊！”

“是！”

幾個衙役腳下走得飛快。

開玩笑，烏紗帽保不保得住先不說，三爺他娘的是誰啊？一個衙門里的好兄弟啊！

僅僅一刻鐘的時間，東、南、西、北、中五城的兵馬司，都知道了三爺被人敲暈擄走的事，紛紛上街找人。

白燕臨心說不夠。

“來人！”

“老大？”

“立刻把三爺的事上報到錦衛、巡城史那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