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縣衙,林崇先的手下立即呈來審問結果。
韓玥都不用看,只看云衍逐漸黑沉的臉,就知結果很不理想。
果不其然,那薄薄的一頁供詞,被他兩把撕碎直接扔在了來人臉上。
“不知道!不在場!”
他冷笑,“只怕讓個三歲孩來,都比你們問得更多!”
來人瑟著,弱弱道:“王爺息怒……林大人有令,不許刑……”
“不刑就不會問話了!”林崇先怒目一瞪,“你還有理!滾下去自領五十大板!”
云衍懶得看他們演戲,側首沉沉看了韓玥一眼。
韓玥點點頭,“王爺去忙吧,天還早,我還可以再驗一尸。”
不許刑,顯然是云衍的命令。
林崇先等人不敢違逆,索就承認技不如人,反正這件事,他們做得越多錯的越多。不如隔岸觀火,案子破了,就恭維奉承。
戰神加神,雙神聯手,那會有破不了的案子?
案子若是破不了……
那就是天意,誰也不必擔責,皆大歡喜。
他們心里那些小九九,云衍不是不知。
就是因為太了解,所以氣上頭。
但韓玥沉靜的眼眸,仿佛最溫的風,將那不斷竄起的火苗吹滅。
曾說過的那些話更是清晰在耳。
“國本,律法不健全,進取仕途的弊端……就像土壤生了病,再好的種子也有可能發不出芽,也有可能長歪,也有可能結出帶毒的果實……”
云衍握的拳頭慢慢松開,旁若無人邊將的雙手暖在掌心里,聲叮囑:“當心你的腰,不可太勞累,我忙完就來接你。”
“好。”韓玥溫順應著。
二人就此分開,朝相向的方向走去。
劉奎想也不想快速跟上韓玥,“搬尸的事,還是末將來吧。”
“有勞。”韓玥自然不會拒絕。
沉默走出幾步,劉奎道:“其實他們也沒那麼無用,這個案子確實復雜了些……”
韓玥沒發表意見。
劉奎又自顧自地的道:“仇恨確實會蒙蔽人的雙眼。”
“如果仇恨,讓一個人連本心都忘記,那便是盲目的,無用的,甚至是自私的。”
劉奎抿,撓了下頭,沒接腔。
韓玥說完,一眼跟其后的仵作。
聽聞,這仵作原是個殺豬的,后被衙役招用,專驗死傷。
驗死簡單,沒氣兒為準,可這驗傷,老實說,對他來講,確實是難。
尤其是這次,一個比一個死的嚇人。
他能殮尸,已屬不易,那還敢仔細去看。
誰知,就這,惹下大禍……
仵作深知此次自己人頭怕是不保,隨時一副搖搖墜的樣子。
韓玥不由皺眉,“之前的驗尸單再給我看看。”
仵作戰戰兢兢地呈上,韓玥翻閱著。
“王大明,腹漲如牛。”
“劉阿牛,渾多數傷,模糊……”
“崔三,尸壞爛。”
“方二狗,尸不全……是被解肢了嗎?”
仵作懵了一下,“回,回王妃,死者四肢分離。”
“找到了嗎?”
“找到了,都在一。”
“是刀砍?”
“也,也許……小的不知,小的無能,小的該死,王妃饒了小的吧!”
說著,仵作往地上一跪,號啕大哭起來。
韓玥嚇得退了兩步,怔怔著他。
“大膽賤民,竟敢驚擾晉王妃,該死!”劉奎氣極,提刀就要劈!
韓玥瞪他一眼,“你想知法犯法?”
“我!”劉奎舉著刀,不上不下的很為難。
“收起來!”韓玥厲聲。
“是!”劉奎倒也聽,收起刀下意識了下,總覺得這晉王妃兇起來,可比晉王還要嚇人。
韓玥將仵作扶起來,正道:“不懂仵作之,原來不是你的錯。但若有人因此而冤死,你良心可安?”
“可小的……”
“我知道,這不是你能決定的。”
韓玥輕嘆:“放心吧,我會向王爺求,不會降罪與你。你也不必跟著我了,走吧。”
“多謝王妃……”
仵作眼淚汪汪地磕了幾個響頭,卻不肯離去。
“小的也曾軍上過戰場,有次回家探親,路遇一老者倒地,我本意是想救人,卻被誣陷搶劫殺人,后被貶為賤民……”
“含冤的滋味兒小的比誰都懂……若真有人因小的而含冤離逝,小的只怕來世連轉世投胎為人的機會都沒有了。”
“求王妃留下小的,小的那怕學個皮,也好過一竅不通,誤人命的好啊!”
韓玥怔住。
印象中,兩次驗尸,這仵作都一直在旁默默觀。
原來,他打的是這個主意。
“仵作之,本就上不得臺面,早些年,還有南北兩派稍為正統一些。后來,這兩派失傳后,就真沒人懂了……”
劉奎眼睛一亮道:“晉王妃若愿意將這仵作之傳揚,那可就不知要造福多人了。”
這一點韓玥不是沒有想過。
事實上,已經在著手整理一些簡單的驗尸之法。
說到底,學的是現代技,沒有現代科技的支撐,也只能全憑經驗。
亦需要一些時間來總結提煉。
但這些,犯不著給劉奎說,便只是對仵作點了點頭,“那你留下幫忙吧。”
仵作又是好一番道謝。
“先驗方二狗。”韓玥倒要看看,是怎麼個四肢不全法。
在劉奎的幫助下,棺木很快搬出。
這次,劉奎自己準備了姜片,含著毫不避諱地和仵作站在一旁觀。
棺木掀開的辣眼刺鼻后,劉奎和仵作一起上手,將尸搬了出來。
軀干,以及四肢整齊地擺在案板上。
韓玥凝神,著重查看創口,足足看了半個時辰,方才吩咐二人:“將軀干翻個面。”
劉奎二人照做。
剛翻過來,后背的爛與蛆蟲便掉落一地。
劉奎只覺上頭,穩了穩,本來可以不吐的。
可韓玥像故意整他似的,用工夾起一條活蹦跳的蛆蟲往他面前一湊。
劉奎‘嗷’了一聲,黑著臉,“王,王妃何意?”
“你擋我了,麻煩讓讓。”韓玥睇他一眼。
劉奎這才發覺自己確實是擋住窗口了,閃間,強直照進來,照得那蛆蟲愈發晶瑩剔。
劉奎忍可無忍,終于沖了出去。
待他吐盡了回來時,便聽韓玥在給仵作講解什麼創面理,紋理的,他半句也沒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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