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郁竹答話，夜自寒又說:“或者你想將你家人接來與你同住也可以，到時你修書一封，我差人去接你家人。”

想得！

郁竹心道你把我擄來也就算了，現在還想把我的家人也弄來當人質，你當我是傻的啊？！

肅正行禮:“小子謝夜公子厚，只須給家人報個平安就好，不必將他們接來了。”

就我爹爹那小膽兒，哪里敢回到京城來？況且他還要留在杭口縣為燕青那惹禍驅毒治傷呢，怎麼可能來？

兩人一時無話，車廂中的氣氛有些沉悶。

與此同時，郁竹心中的惹禍燕青正從定州城北門進了城。

長途追趕再加上傷毒加，燕青的神和力都到了極限，昏昏沉沉地騎在馬上勉強控著韁繩，燕北與他并騎，一雙眼睛只是擔心地看著他。

看看看看，幸好他跟了出來！

燕北可以想象，燕青每一次出去，回來時可能都是這個樣子，疲累傷病加，有時更是連續幾天吃不到東西，得有氣無力的。

燕北記得，有一次燕青回來時看著神很好，可是進門就要吃的，當他端上飯去，他一個人竟然吃了滿滿四大碗飯，最后還著肚子笑道:“得太久不能多吃，吃個半飽就好，不然會撐壞的。”

燕北就想不通了，他家的爺為什麼這麼拼命，別人家的爺哪一個不是在京城里日詩作對游山玩水，又是詩社又是游獵的，即便要來軍中掙個軍功，也不過是在營房里發號施令，哪有自己親自上陣前廝殺的？

更不要說親自換上胡服把自己弄得臭哄哄的去刺殺胡族的可汗。

人家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啊！咱們戰場上明刀明槍的來不行嗎？

燕北幽怨地想著，一雙眼睛卻是毫不敢離開燕青上。

剛進城門不久，就見燕青子漸漸低了下去，伏在馬背上不了。

燕北大驚，急急帶著他去了最近的一家客棧。

燕青被扶下馬時兩已經不直了，燕北找了間上房把他安頓下來，又給了銀子吩咐小二去找最好的大夫來。

燕青躺在床上，臉蒼白中著青，雙蜷曲，兩手還保持著控馬的姿勢，燕北輕輕地捋著他的胳膊想要幫他放平雙臂，卻發現他的雙臂和皆僵無比，倒似死了多時的人一般。

燕北心知這是毒再次發作了，不由心下大悔。

當時該攔著爺的，即便攔不住，也應當將老田大夫帶著一起上路，至爺毒發時田大夫能夠救治一下。

如今爺病這樣，可如何是好？他在屋里團團轉，試著幫燕青喂些水，卻無論如何也喂不進去，水都順著角流了出來，浸了枕頭。

不多時小二找的大夫也到了。

“這位客，常大夫就是我們定州城里最好的大夫了，不論大人小兒，也不論得了什麼病，只要不是必死之癥，常大夫就一定能看得好……”

小二是個聒噪的，一邊殷勤地扶著大夫進房來， 一邊向燕北夸功:“這位常大夫年歲已高，一般是不輕易出診的，若不是小的……噫？！這是死了吧？！”

燕北本來正煩著，聽得這話一瞪眼睛便了小二一掌:“胡說什麼，你才死了呢！”

小二捂著臉連連道歉，卻還是眼去瞅床上的燕青:“對不住，對不住，這位爺，不過你家主子子都了，還說沒死啊，我們這客棧可是不能停放死人的……哎喲！你怎麼又打人！”

“滾出去！”燕北一掌過去讓他閉了，又踹了小二一腳，把他踢出房門，關上房門轉向老大夫急道:“大夫，您看看，我家爺這病……”

老大夫已經坐在床前，扣著燕青僵的手腕在診脈了。

翻來覆去地把燕青兩只手都診過幾遍，又翻了翻燕青的眼皮，試圖掰開看舌苔的時候，發現燕青僵，完全掰不開，老大夫只得放棄。

燕北大氣也不敢出，看著老大夫煞有介事地做完這一整套流程，站起來搖了搖頭。

“大夫，怎麼樣？”

老大夫再次搖搖白發蒼蒼的頭:“醫不了。病人患熱證暈厥，并非全無生機，但我醫不了。”

“那怎麼辦？”燕北六神無主，扯著老大夫的袖子急道:“那伙計不是說只要是不死的病，你就能醫得了嗎，怎麼現在又說醫不了？”

這話就有點混賴了。

不想老大夫竟然面皮一紅，嘟囔道:“這位病家要命的地方不在病而在毒，老朽只醫病不醫毒的。”

燕北聽他能說得出燕青的問題在毒，更不肯放他走了——要知道當初在杭口縣時，除了小田大夫，誰都沒看出來燕青上的毒，這老大夫能看得出來毒，說不定也能治好。

被燕北拉著袖子不放手，老大夫沒辦法，只得掀胡子嘟嘟囔囔地道:“你別拉著老朽不放，但凡醫家若能治得了的病人，一定會盡心竭力救治的，老朽是真的治不了……”

燕北看他神不似作偽，滿心希登時落空，遞給他一塊銀子隨意拱了拱手，便回到床前去。

“其實這定州城還有一位大夫，他的醫比我高明百倍，只是他格怪僻，一來從不出診，不論病人有多大的來頭，即使是知府大人瞧病，也得親自前去；二來他非別人治不了的疑難病癥輕易不出手。”

燕北一個箭步折返來，又拽住了老大夫的袖子。

老大夫甩了兩下掙不開，只把眼瞧著床上燕青的模樣:“你若想找那位大夫診詒，便將病人搬去寺中試試，瞧病人這滿臉青氣的模樣，說不定對了大夫的眼，出手幫他……”

“那位大夫在哪里？”不待老大夫說完，燕北便跳了起來將他另一只袖子也拽住了問。

老大夫甩了兩下甩不，無奈道:“那位大夫住在城南靈塔寺，是一位僧人。”

……

“施主是來瞧病的？”

靈塔寺門前的知客僧十八九歲，圓臉笑眼看著十分機靈，他雙手合什宣了聲佛號，肅容道:“弘通師叔在寺后竹林中另外結廬居住。不過他老人家并不是什麼病都醫的……”

沒等燕北說話，那跟著來幫忙的聒噪伙計便急道:“請了城中常大夫說是怪病治不了，這才來找神僧的。”

小和尚起車簾看了看馬車中的燕青，面上有幾分猶豫:“阿彌佗佛，這位病人看著倒確實很怪……這樣吧，你們從這條路過去，看到一條小溪，溯著小溪而上再走一里地左右，竹林中的禪房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