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被推得栽了個跟斗,睡意全無爬起來怒罵道,一手去摘掛在門邊的燈籠。
敲門那人已經關了門,搶在他前面一手摘下燈籠放在自己臉前照亮:“小豆子,你看看我是誰?”
“我管你是誰……燕北哥?你怎麼回來了?”小豆子歡喜拉住燕北袖子忽又驚道:“你怎麼回來了!可是北疆那邊出了什麼事,爺他……爺他……沒事吧?”
小廝聲道。
燕北給了他一個栗,把燈籠塞在他手里:“呸呸!言無忌!怪道人家說你是烏,天的胡說八道。爺好著呢!”
那小廝了頭笑了。
“那燕北哥你半夜回來……總不是你自己有什麼事吧?為什麼半夜里才回來?還有,你上臭哄哄的一什麼味兒?”
燕北跟黑人——也就是燕青——已經走遠了,聞言燕北低聲怒道:“真是丟死人了,洗了這麼久上還有味兒。”
燕青笑道:“哈哈誰讓你湊那麼近的。”
“爺你就笑吧,你坐在車子里沒遭殃,就來笑我……”
燕青也覺得自己笑得不太厚道,岔開話題:“先回我院子里,等明天天亮了再去拜見父母親大人。說起來這兩人絕對不是什麼好路數,又是易容又是換車馬的,而且那夜公子我怎麼看著有點眼?”
“好在他們為了求小田大夫看病,暫時不敢為難于,”燕北道:“屬下已經安排了人手,拿著小田大夫的筆跡在京城各藥店盯著,只要有人拿著同樣筆跡的方子來抓藥,就趕快過來報告。哼哼,我就不相信,他們看病不需要抓藥麼?”
迎面有人打著燈籠走過來,借著幽暗的燈燕青認出他是自家父親燕嘯遠的心腹管家。
“大爺,老爺和夫人聽說你回來,讓你去屋里。”
燕青笑。他就知道他老爹雖然看著豪,實則是個心細如發的,這府里什麼事都瞞不過老爹。
管家已經提著燈籠回轉引路,燕青應了聲是,回頭對燕北道:“你就別去了,一的馬糞味兒仔細熏著我娘。”
“是,爺。”燕北無可奈何地答應一聲,站在原地候著。
“你先回你屋里洗澡去,站這兒做什麼,難不在自家府里我還用你保護不。”燕青道。
燕北咧笑了笑,大步離開。
正屋廳堂里,燕嘯遠和夫人穿著家常的服等著他。
“你怎麼回來了,胡族那邊的戰事不要嗎?”
燕夫人圍著燕青轉,心疼于他的黝黑和瘦弱,卻礙著丈夫在跟前不敢多說,只是拉著兒子的手心疼地左看右看。燕嘯遠像是沒看見似的,先問起邊疆的戰事。
燕青沖著母親出笑容,拍了拍母親的手笑道:“母親我沒事的,別看我瘦,其實結實著呢。”
他出胳膊舉起來讓母親看他的,又轉向燕嘯遠:“父親,胡族最近安分的很。他們部又起了沖突,六個大部落為了爭汗位打個不休,其它的小部落也都被卷了進去,阿諾金的統治搖搖墜,汗位岌岌可危,本顧不上咱們這邊。”
“那就好,不過為什麼沒有消息傳來?”燕嘯遠松了口氣胡子問道。
燕青一向以大局為重,這種深夜之中突然回家的行為于他還是第一次,燕嘯遠難免想得多了,聽說邊關沒事,這才放下心來問起戰事。
“消息是通過驛站傳遞的,而且這不算急消息,估計這時候還在路上——母親我沒事的,你別看了。”燕青回答完父親的問話,又輕輕掰開母親的手。
燕母正心疼地翻開他的袖子,察看他手臂上的傷疤。
“天可憐見的,這傷疤這麼深,當時一定很疼吧?青兒,咱回來了就好,再不要去了好不好?”
燕母不再察看傷疤,卻是仰起頭看著比還高出一個頭的兒子,語帶抖地說:“咱府里的榮華富貴也足夠了,再說娘也不要那些,你還是回來京城休養,做個閑人吧。看看這瘦的,滿都是傷,還背著個貪污軍餉的惡名,咱何必呢?”
不待燕青說話,燕嘯北便有幾分惱怒低聲斥道:“無知婦人知道些什麼!邊關寧靜才有家國富強,榮華富貴又算得什麼?咱們燕家的兒郎生來便是為國……”
不待他說完,燕夫人便低聲哭了起來:“這孩子不是你上掉下來的,你不心疼……他剛生下的時候才一點點大,你在邊關打仗,我提心吊膽,既擔心你又怕他有個三長兩短,好容易才把他養大……”
燕青出生時極為孱弱,當時燕嘯遠正在邊關打仗,燕夫人獨自養燕青長大,很是費了些心力,燕嘯遠與夫人本就伉儷深,于這件事上又一直覺得虧欠夫人。此時夫人一哭,他立即啞口無言,扎撒著雙手不知所措地在當地晃來晃去。
往常夫人想念兒子哭起來,燕嘯遠抱著哄一會兒也就沒事了。可今日兒子就在跟前,站在那兒頂天立地,比他們老倆口都要高出一截,燕嘯遠是無論如何也拉不下那個臉去哄夫人的,只能轉來轉去,不知如何是好。
燕青是知道自家老爹的德行的,見老爹慌了神也覺好笑。他忍著笑擁著母親,輕拍母親的背:“好了母親,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我還想吃您做的鵝油蓑餅呢,在邊關三年吃不到,可把我饞壞了。”
燕夫人抹了抹淚抬起頭來:“我現在就去給你做。”
“今日太晚了,明天再做吧。”燕嘯遠好容易得了空,趕湊過來哄夫人開心:“再說了讓下人做就行了,夫人你陪著青兒聊聊天就好了。”
燕夫人嗔怪地瞪燕嘯遠一眼,燕嘯遠嘿嘿一笑,笑容中頗有討好陪罪之意。
雖則燕夫人已年近四十,但容仍是清秀,在燈下看來仍是麗端方,燕青的長相隨了母親,清秀俊有余而威武不足。
燕青看著父母和睦,心中也極是高興,故意拉著母親的手撒:“是啊,只要母親在我邊,便是下人做的,看著這麼麗的母親,我也能多吃幾塊呢!”
“小猴崽子就會油舌!”燕夫人破涕為笑,了兒子的腦門兒:“這次回來多住幾天,娘幫你幾個名門淑,好歹把親訂下,十七歲的兒郎,也該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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