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知道事始末的李三兒，躲在許家的角落里，瞧著顧宇極混在人群之中，扮作個普普通通的世家公子，不免有些牙酸。

就為替小姐解圍，王爺就用了一張王牌，實在是大手筆了。

說起來，李三兒也只大致知曉，水月真人欠了王爺一個大人。

若是要討，哪怕是讓水月真人用姬氏的暗藏力量，也不會有任何推辭。

但如今只用在一場斗琴上，著實有些可惜了。

不過李三兒也知道，在王爺心里，小姐可比什麼都重。只是，小姐卻對此一無所知。

他有些替王爺心疼起來。

但如今他已經是小姐的人，自然也不會胡說八道些什麼。

很快，園中漸漸安靜下來。

比之前不知擁了多倍的許家園子，如今已經擺滿了凳子，連桌子都全撤走了。

園中都還是好的，那園外的外花園中，連凳子都沒有，只有假山上的涼亭里，為幾位貴人準備了桌椅。

其他來許府的賓客，只能踮著腳尖站著。

有的不顧形象，爬到了樹上去張，這熱鬧的程度，絕不比名角兒云集的梨園差多。

沈和蘇夢馨被許家安排在了原來的八角亭中。

只是，如今這亭子撤去了桌子，圍滿了一圈閨秀。

好幾個還是之前和兩針鋒相對的人。

可此刻，人家眼神都懶得落在們上，只眼地著空空的戲臺。

又過了一刻鐘，兩排約莫才七八歲的小道姑，自花廳方向，沿著抄手游廊走出。

領頭兩人小心翼翼合力捧著一個琴盒，一行人簇擁著一個一道袍，烏黑的發，只用一木簪束發，手中托著浮塵的四十多歲子緩步而來。

那子姿容秀俗，眉宇間沉靜安詳，眼神明亮中著智慧。

沈打眼一瞧，忍不住暗暗點頭。

觀氣如虹，周氣韻悠沉，的確是個修行之人。

步履從容地徑直來到戲臺之上，雙手做太極印，躬一禮。

園中眾人紛紛不敢怠慢，起回禮。

“諸位，貧道冒昧前來，驚諸位，勞煩主家，平添諸多麻煩，還贖罪。”

“只是聽聞琴癡弟子現，想起一樁陳年往事，又有一樁心結未了，所以這才前來。”

“當年琴癡因琴毀而未告知貧道，在于貧道論琴時略遜一籌，黯然離去。”

“得知真相，貧道又何嘗沒有憾？”

“本是遵循本心，與琴之一道，追尋天地之法，卻不想留下了一段心結。”

“今兒貧道便是來了解心結的。”

“無論結果如何，今日只論琴，尋道，莫談輸贏。”

說罷，又躬作揖。

燕林站在臺下，也恭恭敬敬沖水月真人鞠躬。

見水月真人走下來，立即迎了上去。

匆匆想要說什麼，手指翻飛，可水月真人不懂手語，有些無奈地看著的眼睛。

燕林著急，眼神在園中四顧搜尋。

當看到了亭中的沈后，立即就跑了上來，氣吁吁地將沈拉起。

沈見這一番舉，哪里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定然是想讓幫著做個翻譯。

沈也不推辭，見又打了一遍手語，立即轉頭對水月真人解釋。

“說在說，很高興能與您論琴。”

“師父歸之時，也曾對提過與您論琴的這樁憾事，心中自責不已。”

“師父說，當年若不是那般心高氣傲，以為就算琴毀了還能夠輕易駕馭‘皎月’贏您，也不至于輸掉。”

“對此也曾耿耿于懷，但后來也想明白了。”

“師父說輸得不冤也不怨，在心境上便已然輸給您了，琴技再好，也不過是小道罷了。”

聽到的話，水月真人臉上也出了釋然的神。

“如此說來，倒是我們都著相了。”

“其實當時貧道又何嘗不是錯了？”

燕林不解，滿眼疑。

水月真人也不解釋。

只輕笑道:“若你能在琴道上有所領悟，總會知道的。”

燕林似懂非懂，沈卻了然于心。

水月真人說的，怕是的道心。

當年接下琴癡的邀請，本就說明了那時的水月真人，道心不穩，還被世俗名利所累。

又因在乎輸贏，這才在那場斗琴中，終究是出了這個風頭。

沈知道，琴癡與水月真人，能將琴藝練至化境，便是要以琴道了。

可當年，們不過都還在道之一字外徘徊罷了，所以才會一個自傲，一個看重輸贏。

如今已然不同當年，琴癡都能放下執念歸，水月真人也自然不會真的還在乎什麼憾。

如此，沈就更加好奇了。

那來究竟是為何？

莫非真的只是來看看故人的弟子？

沈想不明白，燕林也是一臉茫然。

水月真人笑著看了看們兩人，旋即說道。

“時辰不早，不如這就開始吧?”

“真人先請！”

燕林謙讓。

只是看向水月真人的眼神，多了幾分忐忑。

方才一番對話，心中已然有了某種不好的預。

原本還有些自信，自己的琴技毫不比任何人差，即便是師父在，也尋不出一錯來。

可是到了這個層次，已然不是追求琴技的地步了。

原本覺得，水月真人即便是有了當年師父的水準，能贏師父，想來也不過是占了師父失利的便宜。

且‘皎月’早已今時不同往日。

它在自己手中，已然是群鳥斗艷，百鳥爭鳴的盛景，想來這水月真人也不一定能贏。

但見到了真人，才發覺，對方好似一汪平靜無波的古井。

看似毫無波瀾，但當你面對時，才察覺到那種深邃之。

可如今箭在弦上，已經無法后退。

更何況，替師父贏下水月真人，這個結局實在太了。

本就一心想要超越師父，若是贏了，起碼世人皆知，如今的實力比師父當年更厲害。

思及此，燕林定了定心神。

水月真人不知道心中千回百轉，見謙讓，也不推辭，在臺下凈手后便登了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