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真相,本就在隋的猜測之中。可當范星舒一字一頓地講出口時,隋還是覺一陣眩暈,五撕心裂肺般地疼痛。
“你跟我進宮吧。”
“你得一直保護我。”
“我不會讓你為真公公。”
“你覺得靜姝好看嗎?”
“以后這北黎王朝的江山,你得替朕守護好!”
隋腦海里不斷閃現出那個白凈瘦弱的年郎君,他被那些人推送到天子的寶座上。
裴彬以為自己會為一代明君,卻怎麼也料想不到,登上皇位才是他悲慘命運的開端。他不過是曹太后手里的提線木偶,甚至連吃什麼用什麼都要到嚴格的限制和監視。
淚水滾滾而下,浸了隋的襟兒。他間嗚咽,半晌才吐納道:“經過。”
元靖帝在隋離開雒都的第一個晚上就被殺害了。
“曹太后沒有出面,是當時的司禮監掌印太監按頭迫我們必須應承下來。已然裹挾進去就是知者,做,給活路,以后有高厚祿;不做,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你們就做了?!”隋眸紅漲,淚流不止道。
范星舒掀袍跪地,滯地說:“不是我的手。”
“為什麼一定要殺死元靖帝?”
范星舒搖頭,只說:“也許是曹氏一族覺得他不夠聽話吧。”
“曹皇后也是曹家人,為什麼還要讓跟著陪葬?”
范星舒依舊搖頭,垂眸道:“我只知道元靖帝后伉儷深,或許是知道的事太多,必須滅口吧。”
后來的事顯而易見,當晚參與整個計劃的無論宦還是宮衛都被逐一滅口。范星舒亦在其中不能幸免,要不是顧白在暗中救下他,他現在早就是一只冤魂了。
“我是存活下來的唯一證人。”
范星舒也落下悲痛的淚水,這個在他心里已太久太久。他時常做噩夢,夢里又回到當晚的場景,他看著整個寢殿流漂杵卻束手無措……
“所以打一開始,你對我的希就是稱帝?”
“裴氏皇族子嗣凋零,曹氏一門把持朝政。南面洪災泛濫,北面荒不斷,邊境烽火四起。各地貪污腐敗層出不窮,像寧梧那樣被迫害的案例有多?像苗刃齊、耿秋容那樣的貪有多?最后這些還不是要讓窮苦百姓們承擔。”
“賦稅連年加重,百姓苦不堪言。錦縣是因為有邊軍的存在,才看起來沒那麼糟糕。但侯爺心里明鏡,北黎早就從兒上開始爛了。莫說我們這些投奔侯爺而來的人,就說侯爺自己堂堂北黎戰神,這些年都經歷了什麼?”
范星舒越說越激,這弦他繃得太長時間了。隋回憶著自離開雒都以后的一幕幕,在錦縣蟄伏的這幾年他是怎麼過來的,只有一直守護他的染和他自己最清楚。
范星舒走出霸下洲便暈了過去,之后好幾天里都高燒不斷臥床不起。染還以為是隋又把人家怎麼著了,扯住他的耳朵不斷問。隋只是陪笑,到底沒有把這些事告知給染。
聶淮在錦縣一待就是三日,這三日他不但考察了剛建立不久的靠海鹽場,還順道把建晟侯府涉獵的產業都逛了一圈。染全程陪同,金生和丁易跟著小心伺候,只有隋被封在府里抓心撓肝。
聶淮隨染在博施生藥鋪里就坐,染邊喝著濃茶邊無奈道:“聶員外真有意思,非跑我們家藥鋪里來做什麼?”
“得知夫人草藥生意做得也很紅火,過來瞧一瞧取取經嘛。”聶淮端著茶盞向窗外街市上瞧了瞧,笑道。
“聶員外不要折煞我了,都是小本營生,與您的買賣沒法相提并論。這朝暉街沒甚麼有趣的地方,不過特酒樓倒是有幾家。聶員外要是賞臉,我做個東道,咱們去嘗一嘗如何?”
聶淮頻頻擺手,推說:“我這幾天日和夫人出侯府,建晟侯那眼神都快把我給吃了。今兒我若和夫人再暢飲幾杯,小人哪還有命活著離開錦縣?”
染忍笑,向跟在自己后的一眾行伍,道:“哎,今兒跟聶員外說點私房話。我家侯爺之前腳不好,我一個婦道人家,是不想拋頭面都不行。你說以前出來習慣了,如今再回到深宅大院里去?我做不到呀。”
“夫人這話實在。誰說子不如男,夫人就是巾幗不讓須眉。”
“聶員外奉承我干什麼?也頂不了飯吃。給我個痛快話吧,合作的事你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聶淮放下茶盞,一手搔了搔下,認真地道:“煩請夫人回答我一個問題。”
“我是如何判斷出你聶家現狀的?”
聶淮眸一亮,拊掌搶聲道:“夫人快告訴我!”
“因為王家啊。”染坦白說,“原本我是找王家合作的。可你突然毀約,王家本不到頭緒。我們偏安一隅,甚和南方州城打道,想要知道外面的況比較費事。幸而我和王家人有點私,便要他們拿了最近兩年的賬簿給我瞧瞧。”
“我們與王家的賬目有什麼問題?”
“賬目當然沒有問題,只是通過賬目分析出來哪些本在增加,是因為什麼原因,結合當時的況予以判斷。所以不是什麼難事,聶員外不必驚訝。”
聶淮不住地點首,卻還是沒給染一句準話。染無奈地聳了聳肩,說:“聶員外在來錦縣之前,已清建晟侯府的底了吧?”
“要是清楚了,我何故在這里猶豫不決?”聶淮是發自心地覺得染非常聰慧,也不想再和弄那些彎彎繞繞。
“和你做營生的是桑梓米鋪,跟建晟侯府有什麼關系?不管侯府變好還是變壞,該是聶家的錢分文都不會。聶員外把心放在肚子里,這筆買賣你穩賺不賠。”
聶淮別有深意地向,說:“侯府現在不該缺錢吧?但我怎麼覺得夫人稍稍有點急迫呢?”
“錢多了咬手?聶家還不缺錢呢,也沒見你真不想要錦縣市場啊。我的鹽要質量有質量,要供量有供量,聶員外已經了然。”
在博施生藥鋪之外,欒君赫和沈放恰在這附近經過。沈放低草帽,玩味地道:“這位侯爺夫人有點意思。”
欒君赫扭著脖頸斜脧半日,才轉回頭笑道:“建晟侯這是在家中抱著妾室快活,本不在乎這位夫人在外干什麼啊?”
沈放看出欒君赫的心思,警告道:“你不許胡來!”
欒君赫冷笑一聲,沒有言語。
翌日,聶淮啟程回往盛州,染出門相送。聶淮沒瞧見隋的影,自嘲道:“看來侯爺對我是相當不滿了。”
“我家侯爺為啥要出門送你?”染替隋說起話來。
“是是是,小人不配。”
染白了他一眼,嘆道:“你這個商,我好吃好喝供了你這麼多天,你居然跟我說還得回去想想。聶淮,你聽清楚了,以今日為限,五日我接到回應,你還占兩干。十日,變為一半。半月,變為一。過去半月,你也不用再給我回應,咱倆這筆買賣不做也罷。”
說罷,染揚袖回府,倒把聶淮扔在原地。他尷尬地登上馬車,本是想再拿一下染,卻沒想到再一次被染拿住了。
他這回來錦縣帶了不侍從,那些人明面上是侍從,其實都是他府的賬房先生、管家管事。這些智囊團都給出了他們的判定,和建晟侯府合作是非常有利的選擇。
聶淮坐在馬車上苦笑,又掀開車窗簾子往后方去,這位侯爺夫人真是不簡哪!
染回到東正房時,只見隋頭頂的發都是立起來的。訕訕地堆笑,道:“瞧你,大熱天的來回轉悠什麼?我讓廚房熬了綠豆湯,一會兒加好冰就端上來。”
“聶淮走了?”隋藏在袖口里的五指發出嘎嘣嘎嘣的骨節聲。
染垂眸默認,有些唏噓地道:“真是個商!不過我料定他會跟咱們合作的。”
“我不要求你避在深宅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再到這樣的事,我必須站在你旁。”
“我明白,你這次也可以來的。但你知道我對鹽場付出多大心,怕真的因你壞事,會惹我傷心難過。”染走過去扯扯他的袂,撒道,“我是你娘子嘛,誰還能打什麼主意?你多慮啦,我又不是絕世人。”
隋反手握住的掌心,說:“娘子還不是絕世人?忙了這麼多日,快好好歇歇,別讓我再心疼。”
“好,我聽夫君的話。不過你是不是該跟我代些事兒啊?”
“什麼?”
隋有些心虛,他心里裝了不事,一時搞不清楚染指的是哪一件?
“眼神閃躲,口齒不清,隋,你到底瞞了我多事?藏私房錢了?又嚇唬大了?還是欺負星舒了?”
“沒,沒有。”
染到他前,仰頭道:“許延是不是跟你說,曹太后要召咱們回雒都?”
隋子一凜,不過能被染猜到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他手扳住的肩膀,沉聲說:“只是有這種可能而已。”
“阜郡有塵哥、松針,錦縣有金生、丁易,侯府有星舒、定思,無論哪一我們都有可靠的人在負責。即便你我不得不回到雒都,這里的一切也都會被打理的井井有條。”染擲地有聲道。
她代替哥哥入朝為官,伴君在側三年,卻對他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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