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不畏懼回到雒都,他甚至充滿了報復的。徹查元靖帝后的死因,探明他自己戰馬墜崖的真相,為了裴彬和曹靜姝,亦為了他自己,他都該回到雒都去了。
幾年蟄伏,自泥淖中再次站起來,所有的棱角依然在,折斷的羽翼會再度長出來。
這一切,是染為他造就出來的。
然而染為他的肋,若無染,他還會像以前一樣不顧。可如今,他的心里會顧忌,擔心自己會親手將染推到漩渦之中。
隋想起幾日前和范星舒所談,心里更是思緒萬千。他怎麼變得如此優寡斷?以前做什麼抉擇都是當機立斷的啊?
隋眸中的愁緒讓染心疼,指平他眉間的那一道“川”,“你會保護好我的,我們都不會死,咱們要活到長命百歲。咱們還沒有……”
“沒有什麼?”隋用面皮兒蹭在的指腹上,啟道。
染雙頰赤紅,說:“你明知故問!”
“娘子想給大添多弟弟妹妹?”
“多?”染倒吸一口涼氣,“一個還不行啊?”
隋單臂一抱,便把染倒扛到肩頭。他邊往臥房里走,邊數起來:“一個怎麼能夠?至要十個八個。”
染蹬著,狠勁兒捶在他的后背上,氣呼呼地說:“你這個王八蛋,我又不是牲口,哪能生那麼多孩子?快放我下來,青天白日的……”
不至五日,聶淮那邊果然給出回音。染坐在羅漢榻上閱覽聶淮的親筆書信,不贊嘆道:“聶員外不僅相貌堂堂、能力出眾,連這字兒寫得都鐵畫銀鉤。”
金生丁易等人皆坐在明間下首,眾人不約而同地往房門外瞟了兩眼,唯恐這時候隋再突然挑簾走進來。
“這幾日,聶家專門的管事會帶人再過來,金生、丁易,你們倆要替我把好關。”
丁易倒是沒說什麼,就是神比較凝重。畢竟以前做慣了地頭子,這二年算是被染生生掰到正道兒上來。在錦縣地界里蹦跶蹦跶也就算了,如今染又把目放到盛州、甚至北黎東邊的所有州城上。
賺錢是毋庸置疑的,他和底下兄弟們的生活境遇早已發生改變,而且不再在刀尖上過日子,大家心里都很樂意。他只是擔心染吃下去的這一口,真的能消化徹麼?
“夫人,聶家都是人兒,我們倆……”
金生窘笑撓頭,他覺得自己和丁易都不是太擅長做買賣的人。能走到今天的位置,真是趕鴨子上架,被染一步步迫出來的。
“別那麼妄自菲薄,你們倆可以的,再說家中不是還有水生麼?”染又向鄧媳婦兒和蕓兒,意味深長地說:“你們五個是我最信賴的人,侯府所有的銀錢走向,沒有比你們更清楚的。”
染倏然這麼正式,令眾人犯起疑,覺主子好像在割什麼。
無論種田還是賣草藥,不管是釀米酒還是商鋪,乃至鑄鐵和販鹽,時至今日,染已把能鋪的路都已鋪平。至于跟進的整個過程和最后的收益結果,便不是染可憑一己之力就能達到的了。
染始終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知人善用,人盡其才。
不是樣樣通、無所不能之人。不過就是一個平凡的人,得上天眷顧穿到這個世界里,多出一方空間靈泉。竭盡所能,盡其用,為的是不枉費這“重生”一次的機會。
既然許有德已料到隋重返雒都勢在必行,便了然自己該陪隋繼續去走那一程。這里的一切絕不會因他們夫妻離開而了陣腳,功虧一簣。反之,這里的一切將會為他們最最堅固的后盾。
染在這邊不聲地安排,源源不斷的銀子是他們發展壯大的基。而隋也在和他的兄弟們做最后部署。
侯卿塵得到隋的傳信,急匆匆趕回侯府,還未推開房門,便聽到里面激烈的爭吵聲。
“我可以易容,怎麼就不能跟你們一起回去?”范星舒抓狂地扯著自己的頭發,“我比你更悉雒都,你卻要帶郭林那個呆子?”
“你要替我看顧好這個侯府,別忘了,該解決的還沒有解決掉!”隋厲聲叱道。
“我今天就結果了他,永絕后患!”
“你今天結果了他,過不了多久還會有其他人冒出來。殺他不是目的,搞清楚他背后的指使者才是目的。”
“你和夫人回雒都就等于羊虎口。”
“蓄勢待發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兩代清王殿下通過幾十年的努力都沒能功,單靠我們這點錢財和人馬,還不是和北黎朝廷囂的時候。”侯卿塵進門說道,他目堅定,已明白二人爭執的原由。
隋向侯卿塵笑了笑,說:“要先等到塵哥登上東野國主的寶座。”
“我一定會的。”侯卿塵再次肯定道,“東野有我和松針、郎先生,錦縣有星舒和大家,哪里都不會出現子。”
范星舒黯然傷神,目空地坐回到圈椅上,呢喃地說:“罷,罷,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不虎焉得虎子,我懂,我都懂。”
隋向侯卿塵言簡意賅地講述一番,又道:“估計半個月,雒都那邊就會下達圣旨。年初朝綱、春耕、春闈都已進行完畢,雒都那邊該騰出手收拾我了。事都帶有兩面,是危機亦是機會。”
“府中那個麻煩要盯,畢竟他知道我們太多事。我也贊同侯爺的觀點,最好找出他的弱,這樣才能讓他為我們所用。”
“我已按照侯爺的吩咐,派人回雒都調查他的家室。若是為了錢和利,他本不必這麼做,侯府就可以滿足他這些條件。”
三人做了一系列的梳理和安排,以防止雒都那邊突然襲擊。
“那個……”范星舒言又止,“若是侯爺和夫人去往雒都,小郡主該怎麼辦呢?”
侯卿塵深深地噓了口氣,負手道:“侯府還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能隨我去阜郡,至在孩子生下來之前,必須待在這里。”
范星舒點首,承諾說:“既如此,我自當拼死保護郡主安危。”
侯卿塵肅然拱了拱手,沒再多說一言。俄頃,他有些不大肯定地說:“前不久,就是上次我帶松針回侯府的那個晚上,發生一件怪事。”
隋子一凜,示意侯卿塵講述下去。
“就是松津那晚跟蹤我們到了大興山上。”
侯卿塵聽松針提了那位津爺“調戲”染的事,所以當知道松津跟蹤他們時,便下意識往這個方向想了下。他見隋眸一睜,忙地辯白道:“他跟蹤我,是為了確定小郡主在不在侯府里。這不是重點,阿。”
范星舒特有眼地倒了盞釅茶,奉給隋潤。
“松津在大興山上發現有另一伙北黎人從東野越過來。我確系絕不是咱們的人,更不可能是康鎮的人。”
這件事是阜郡族首通過深思慮后,告知給侯卿塵的。侯卿塵覺得蹊蹺,特意找來松津復盤當晚況。松津那時候臉上和胳膊上都有傷,明顯是被他老子暴揍了。不過也正是因為他這次不守規矩,才發現還有一暗藏的勢力在兩國之間流竄。
“一定不是東野人麼?”隋惻惻地發問。
“我知道侯爺想說上一次恬兒綁了夫人,那間小矮房便是東野探子棲息之地。但松津不會看錯,他非常確定。”
隋了解侯卿塵的子,要是沒把握的事他一般不會說出口。
“除了我們,還能有誰?”隋抬手搔了搔劍眉,狐疑道。
“我實在想不出這伙人是誰。總不可能是雒都那邊的人吧?”
“沒甚麼線索可尋?”
侯卿塵頷首,皺眉道:“松津只說為首那人異常高大魁梧,雖看不清樣貌,形卻與你相似。能與你相媲比的人,我還沒有見過第二個。”
侯卿塵的高和隋差不多,但論魁梧程度,隋比侯卿塵高出許多。莫說侯府沒有人超過隋的高,就是放眼整個錦縣都難以找出一個。
三人都沒甚麼頭緒,這件事也只能多留意一些。
侯卿塵照例在府中陪了凌恬兒一夜,次日,又急忙趕回阜郡那邊。他只是沒有想到,再見隋會時隔那麼久,且還是在那樣一種悲壯之下。
染托腮向隋,這是跟隨幾年的兒子。別的事都可以代出去,假設他們真要回雒都,這個兒子該怎麼辦呢?跟著回去的話危險重重,放在侯府里又于心不忍,哪有孩子不在父母邊長的?
隋的個頭躥起來不,子骨也特壯實,學會很多禮儀,更讀懂許多道理。按部就班的聽學,雷打不的習武,讓染又高興又欣。
“娘親可能要出趟遠門。”染手了隋的后腦勺。
隋將狼毫規規矩矩地放到筆架上,笑咳咳地道:“娘親最近和爹爹不是經常出遠門嘛?大能照顧好自己,娘親就放心吧。”
“這一次的時間可能要久一點。”
“一月還是兩月?大在家一定聽話。”
“一年半載……或者更長的時間……”染有點不敢直視隋,心里泛起酸楚。
隋先是怔了怔,之后又拿起狼毫寫起字來,“娘親還會回來麼?”
染見他手臂微微抖,稚的音也發,眼圈驀地紅潤起來,“會,娘親一定會回來。這里是你的家,也是我和你爹爹的家。我和爹爹要去做很重要的事,這個家要靠你替我們守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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