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魏府時，蓮心才匆匆整理好臉上的緒，盡量不旁人看出哭過，但魏府的人都知道蓮心背著一個不顧貞潔的罵名來照顧魏祁章，是有多辛苦。

「如意，魏公子就在房間里。」蓮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些，不會嚇到魏如意，但下一秒魏如意便拉住了的手，聲道：「一定不會有事的，蓮心，你放心。」

「如意姐姐……」蓮心到魏如意拉著時手心的溫度，也覺得到魏如意的關心，覺得又好似看到了希，重重點了點頭，才跟魏如意一道往裏去了。

樓衍沒進去，就在院子裏樹蔭底下站著。

魏府的人瞧見他也來了，更是一句閑話也不敢說，對蓮心無不是恭恭敬敬的。

阿忠走過來，道：「尊上，已經照您的吩咐傳話下去了，這幾日無極閣便會將這段時間魏府的信息送來。」

「那幾個太醫也查查，如若沒問題便罷。」樓衍道。

阿忠立即應下。

很快魏如意便察覺出了一不對勁，因為魏祁章除了有可能自己意志上不想醒來以外，還中了毒，只不過著毒藥的劑量很低，尋常大夫也難以察覺。

「如意姐姐，魏公子能醒來嗎？」蓮心見魏如意不出聲，有些張道。

「先別急。」魏如意取了隨所帶的解毒丹藥來，人給魏祁章服下，而後才跟蓮心道：「蓮心，你幫我去南風院閣左邊的小屜里拿一個藥瓶來。」說完，魏如意怕蓮心以為自己是故意要支開，又起在耳旁低聲道：「那裏是個暗格，平素無人知曉的。」

「是。」蓮心看著魏如意有竹的樣子，也不多想，轉便快步出去了。

待走後，魏如意才打髮屋子裏的人都下去了。

魏如意走到魏祁章床邊來，看著躺在床上的他蒼白的臉，心裏說不出的複雜。

「二哥。」魏如意輕輕喚他，魏祁章的手指略略了，但沒醒。

魏如意知道，二哥心裏一定是還有一個解不開的結。

魏如意沿著床榻邊坐下，著他淺笑：「我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弄壞了父親一直珍藏的金硯，父親氣得要手打我，那時候還是二哥出來幫我背了這個黑鍋，結果被父親一頓打得差點沒醒過來。那時候我就想，二哥當是這世上最勇敢的人。」

魏如意沒有刻意去看他，而是彷彿陷了過去的回憶當中。

喃喃道：「三姐姐那時候總說，彷彿我才是二哥的同胞妹妹，還嗔怪二哥偏疼我，不過三姐姐也好，二哥也好，在魏府里，只有你們待我是真心的好，這樣的恩，如意一輩子也不會忘。」

魏祁章的眼睫微微了，魏如意沒有察覺。

想起曾經年的時，笑容又深了起來：「二哥，你知道今日蓮心去找我嗎？剛去的時候，那單薄的子，我還以為舊疾又發了，直到我看到苦苦強撐著笑容來求我，而後忍不住崩潰大哭，我想應該是知道二哥待我的心思的。」

魏祁章微微的手指停下，卻依舊沒擋住魏如意接下來的話。

魏如意知道，魏祁章心裏的結，這麼久以來，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不去，不去挑開，卻沒想到這結不但沒有因為的視而不見而消失，反而化了膿。所以如今，就算是痛，也要挑開這個化作膿瘡的結。

「二哥，如意激你這麼多年的照顧，事到如今，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你的心思我知道，蓮心也知道，但我想，蓮心沒有責備的意思，我也沒有。二哥永遠都是二哥，是如意最親的人，是永遠替如意擋著風雨的人。」

魏如意說完，魏祁章的眼角終是落熱淚。

魏如意見狀，沒有再繼續往下說，也沒有再做停留。

起了來，語氣帶著幾分雀躍：「念念如今又胖了，我想著，今年得空了，我們一起去看看三姐姐吧，江南風甚好，以前你不是一直跟我說江南水鄉麼，如今若是你願意，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說罷，魏如意才轉往外而去，後的魏祁章已然是睜開了眼睛。

魏祁章眼中含淚，但他這一次，終究沒有再做挽留，只是看著魏如意慢慢拉開閉的房門，看著外面的落在上，渡上一層淺淺的。

蓮心的聲音在外響起，似乎在焦急的跟魏如意說這些什麼，魏祁章覺得耳朵里好似灌了水，所有的聲音都漂浮著讓他聽得不真切，但蓮心紅著眼睛提著子匆匆跑進來的樣子，他看得清清楚楚，這幾個月日日在他耳旁響起的溫聲音，他也還記得。

「魏公子，你醒了——！」蓮心努力忍著不讓自己哭，撲倒床邊來，看著醒來的魏祁章，整個人都手足無措起來。

害怕魏祁章生氣自己找來了魏如意，也害怕，魏祁章醒來后告訴，他本不想看到……

可這一切的張害怕，都被魏祁章溫和的笑打散了。

他的眉目變得疏朗起來，不再如曾經一般，含著戾氣，含著忍不發的銳利，只有溫和，溫和的就好似如今秋日裏的，和煦溫。

「蓮心。」魏祁章輕輕喚。

蓮心立即上前來哽咽著道：「我在呢魏公子，你別擔心，你不會有事了，如意姐姐們也都平平安安的，我這就去跟如意姐姐說……」蓮心要轉出去，卻聽到做夢都曾日日惦記的一句話如夢幻般飄了來：「你願意嫁給我嗎？」

蓮心腳步僵在原地，側過著魏祁章，以為是太期盼了，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幻覺，但魏祁章依舊溫和的笑著，看著輕輕的笑：「就在這個秋天吧，這樣的天氣我很喜歡，我們婚吧。」

蓮心確定這真的是魏祁章的話后，眼淚再也忍不住，上前伏在魏祁章上便大哭起來，沒有任何忍抑的痛快大哭。

魏祁章聽著的哭聲，抬頭輕輕著潔白的帳頂，讓眼底的酸慢慢消散，心底的結也終究是開了，但這一輩子，他想他能做的，唯有不辜負蓮心，僅此而已了，其他的，就隨著夢一起深埋心底吧。

魏如意站在外面，聽到裏面的哭聲，也知道事告一段落了，從裏頭出來，便看到了站在垂花門外樹蔭下的樓衍。

樓衍今日還是一黑的綉暗紋廣袖華服，黑髮用玉冠挽起，五多了份堅毅，那眸還是往昔般的清冷，臉上的疤痕已經去了大半了，剩下的，只要再調養一段時間，也能去除。

「看夠了，就跟為夫回家。」樓衍早察覺的目，淡淡轉道。

魏如意輕哼：「我現在可是無主的鮮花，樓大人個別說話，萬一被人誤會了，我嫁不出去……」

魏如意話未說完，不知哪裏跑出來一隻貓，從地上躍起，四隻綿綿的腳便帶著它笨重的蹬著魏如意的背就躍上牆頭去了。

魏如意整個人不力的往前撲去，下一秒就被樓衍一隻手給接住了。

「姑娘屢次三番投懷送抱，難道想嫁的人不是我麼？」樓衍看著微微憋紅的臉，含著淺笑淡淡問道。

魏如意勉強站穩起來，扭頭就看到方才蹬自己的罪魁禍首……咦，那不是胖橘嗎？

還有它邊那隻跟它恩恩的黑貓……現在連貓都雙對了……

「娘親還在等我們，回家。」樓衍順勢拉著的手，便領著往外去了。

涼爽的秋風吹過，金的灑在路面上，還能看到蜻蜓在花間飛來飛去，魏如意覺得，一定是今天天氣太好，所以的心才會這般愉悅的，跟別人可沒關係。

胖橘那雙褐的大眼睛盯著魏如意的背影慢慢消失，才喵嗚一聲，乖乖給旁邊的黑貓順去了，殊不知兒子隨爹，千里之外的男子也正乖乖的給別的貓順。

二師父坐在小院裏，看著牆頭上跟別的貓勾勾搭搭的男子，淺笑：「兒，沒想到我們還有機會坐在這裏說話。」

拂沒說話，摘掉了總是戴著的黑紗，出左邊臉上那塊猙獰的疤來，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二師父也不會覺得被怠慢，只看了眼，笑起來：「要是我們還能年輕了幾十歲就好了。」

「既然過去了，何必再去想。」拂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

有人端了茶水來，是上等的龍井。

二師父看了眼，笑得越發開心：「你還記得我喝龍井。」

拂沒說話，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沒有任何猶豫的喝了下去。

二師父手心微微一，似乎懷疑這茶水，但看拂已經變得平靜的目，沒有再說話。

「沈肆死了。」拂喝完，輕輕道。

「我知道，我此番來，就是為了此事。雖然見不到他最後一面，但看你還在這裏，我想他一生的心愿應該也了了。」二師父笑道，笑容裏帶了幾分自嘲，又有幾分不甘心，可最後還是全部變了豁達和釋然。

拂只眺著遠方，彷彿在回憶著什麼，等到空氣似乎都寧靜了下來后，才終於開了口：「人世間還真是苦。」

「兒……」

「到死，沈肆也只是用這樣一個借口安我。你知道嗎，當年他給我下毒，我其實都不那麼怨恨的。」拂淡淡說著，神十分平靜，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一般：「若不是後來他又放了我一條生路。你知道嗎，這麼多年我像一隻老鼠一般東躲西藏，可我原以為報仇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力。」

拂說完，二師父已經察覺到了的不對勁。

拂卻只是釋然的笑：「可我直到如今見到他，我才明白，我一直沒有選擇死，是因為我還他。」拂轉頭看著二師父，自嘲：「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兒，你是不是……」

「不過罷了，如今他也死了，我心裏的枷鎖也終於開了。」拂說完，角已經溢出了黑。

二師父急著要站起來，但看到拂平靜的眼神，又強忍著心底的緒，坐了回去。

拂靠在椅背上，著遠方：「終究一開始錯的是我，我之所以沒死，也是知道你一定會來。」

「那你為何還要如此？」二師父聲問，拂卻是涼薄淺笑：「因為我沒有選擇原諒。我原諒不了他，也原諒不了我自己，但我們這一輩子，終究是毀了。所以也罷，他死了，我也死吧，就當是兩清了。等你來，是想告訴你，你不欠我的，你還活著，那就好好活下去吧。」

拂說完，已經慢慢閉上了眼睛。

二師父的手幾次收鬆開，最後還是沒有出去拉住拂的手。一切註定無法挽回，那就不必挽回了吧，都放開手，給、也給自己一個自由。

「男子，走了。」二師父起，太已經西斜了，他輕輕喊了一聲，男子便矯健的躍了過來跟在了他的邊。

夕把他已經佝僂的影拉得老長，長的好似看不到盡頭一般。

秋天的風是帶著桂花香氣的，小小院子的長條桌上，也擺滿了金黃的桂花，清亮的茶湯里，再抓上一小把的桂花，飄香四溢。

陳雲釵坐在桌子旁，看著娘抱著念念，魏如意跟樓衍兩一個鬧一個笑，也淺淺的笑了起來。

青兒待是有幾分疏遠的，畢竟從記事開始，娘親就不曾親近過他，甚至來這院子都來得極，所以如今就算過來，也還是悶頭吃飯，心裏盼著卻又不敢去跟陳雲釵說話，直到一隻素白的手著一塊桂花到他跟前來。

「嘗嘗娘的手藝。」

溫的聲音，讓青兒微楞了下，抬起頭對上陳雲釵慈的目，立即反應過來，接過遞來的桂花便塞進了裏吧唧吧唧的嚼了幾口就咽了下去，忙不迭道：「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