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嶺離眷所在的延梁峰已隔甚遠, 太后皺了皺眉。問:“幾位殿下呢?”
“回太后,殿下們都在那邊尋找皇上。”
太后眸不定, 傳溫慶澤上前, 道:“加派軍前往白月嶺, 務必在日落之前找到皇上。”又傳來一名侍下令:“保護太子。”
此刻天邊重雲低垂,墜得極低, 太后遠遠看著白月嶺的方向,那黑雲就似在山巔一般。這是要下雨了。
不是沒有到暗流湧,只是想著時機尚未,但誰都覺得時機尚未的時候,才最便於某些人手。
***
風在林中盤旋呼作,雨水瞬間如幕, 罩了一天一地。果然很快下雨了。
魏紫吾轉頭看了眼飄曳的雨, 語氣頗淡地繼續道:“父皇, 兒臣已將知道的說完了。”
山中只點著幾個火把, 線黯淡, 皇帝盯著站得筆直的魏紫吾,子的臉龐似玉般潔,在昏暗中如月下的牡丹有種令人目眩的麗, 皇帝慢慢笑了笑:“太子妃說的,朕一個字也不信。”
魏紫吾微微抿, 道:“父皇若實在不信,兒臣也無話可說。只希父皇能早些放兒臣回去。”
“回去?朕不是都還沒有走。朕既在這山里染了風寒,你為兒媳, 自當侍疾。”
“父皇並沒有染風寒。”
“放肆!”皇帝冷下臉喝道。很快又低沉地笑了笑:“太子妃覺得,朕這個皇帝做得如何?也算得上中興之主罷?可到了現在,朕實際卻要太子掣肘。正因為如此,太子妃才敢不將朕放在眼裡吧?覺得反正有太子會給你撐腰。”
魏紫吾蹙眉:“兒臣從不敢不將父皇放在眼裡。而且,太子是父皇的嫡長子。有如此優秀的繼承人,大燕將盛世繼昌,父皇不是該欣悅麼?”
皇帝冷聲道:“可朕還不覺得朕老了,亦不樂意這樣便快有人謀奪繼承朕的基業。”
魏紫吾沉默頃。皇帝都稱萬歲,千秋萬代,不想老去之心可想而知。道:“父皇實在錯怪太子了。太子並沒有想謀奪帝位之心,他歷來是孺慕父皇的。
皇帝突然大笑,道:“他孺慕朕?”
魏紫吾聽著皇帝的笑聲,心裡瘆得慌,便聽對方又道:“太子孺慕的人不,太后,敬懿皇后,還有他的舅舅謝檁,他的老師甑紹宴,甚至是石冬誠這麼個老閹貨!唯獨沒有朕。”
魏紫吾聽得連連皺眉,原來皇帝心裡對太子是如此作想?這是覺得太子不曾將他這個父親真正當親人,放在心裡?
魏紫吾正在心神不寧,皇帝突然朝走近,居高臨下,細細打量,突然意味不明評價道:“越是多看紫吾,越是覺得,難怪能引得朕的三個兒子顛倒癡狂,當真是國。”
魏紫吾猛然看向皇帝,駭得心都險些從嗓子裡跳出來。對方竟對說出這種話,全瞬間湧出涼意,雙手開始發。
皇帝說這種話,要么是不打算再留太子,要么是不打算再留。顯然,不留的可能更大。可是,皇帝到底想做什麼?他想利用激怒太子,傷害太子嗎?
太子知道失踪了,一定會很擔心吧。魏紫吾越發地擔憂起太子。
魏紫吾垂在裾的手用力收攏,卻突然發現皇帝住了的手腕。皇帝拿拇指在魏紫吾細的手腕側挲片刻,那膩的,然後攥得極為用力。
魏紫吾渾僵滯片刻,覺手腕像被蛇用信子過一般,不敢置信地張大眼,隨即才想起掙扎,但又哪裡掙得掉。在絕對的強權和力量面前,的反抗完全起不到效果。
山裡除了皇帝與魏紫吾,還有皇帝的心腹太監總管肖樑等人。魏紫吾轉頭看向這些人,卻發現他們此刻全都深深低垂著頭,彷彿瞎子聾子一般,沒有一個人看向這邊。
皇帝看著魏紫吾的作,低低笑了笑,這算什麼,哪怕他就是真的做出什麼不倫行為,肖梁這些活人的也不會轉頭看一眼。還好皇帝並沒有進一步的打算,卻是突然慨道:“朕養的不是兒子,而是一群狼”
魏紫吾在心裡冷笑,很想道,你也不先看看,你對他們又像是對兒子嗎,還不是猜忌打,只是製衡和鞏固自己權力的棋子。但發現自己已發不出聲音,被點了啞。
皇帝又道:“太子妃,朕傷墜落山崖,你猜猜,朕的幾個兒子今晚會如何行下一步?”不待魏紫吾回答,又問:“肖梁,岐王過來救駕了嗎?”
魏紫吾這才知道皇帝想要做什麼。好一場自導自演的遇刺和救駕。角扯出嘲諷的弧度,突然無比地心疼自己的丈夫。
肖梁這才彷彿從一個泥塑恢復了活人一般,道:“回皇上,岐王殿下應當快到了。”
“好。”皇帝便放開魏紫吾的手腕,道:“等他到了,就讓他進來。免得他跟瘋了似的到找太子妃。”
又看著魏紫吾,慢慢道:“老五喜歡你,往後你就改個名字,安安分分跟著他,讓他高興高興。”
皇帝雖有點憾無法佔有這樣的殊,但他得過的人夠多了。沒必要為一個魏紫吾,讓顧見毓與他生出嫌隙。不過,哪怕是換個份,他也不會允許魏紫吾做顧見毓的正妻就是了。
細雨穿林的沙沙聲,干擾了人的耳力,也影響人的判斷。
顧見邃慢慢停下腳步。黑的裳染著雨也染著,了在他上。有一縷髮亦從冠中垂落,在俊逸無倫的臉側。高峻的影獨自佇立在雨中,聽著那些匿在風雨中的細微異聲。
一點虹芒猛然從灌木叢中暴起,倏爾飛,已刺到太子兩丈之,直迫太子麵門。
顧見邃反手握著細長微彎的水月刀,騰空相迎,快如幽魅,刀鋒化作一道電似的銀,尖銳刺耳的兵戈相撞聲後,斬斷劍的同時割斷那襲者的嚨。
那人裡噴出的一蓬鮮還沒有灑落到地上,周遭十多個埋伏者已激躍而起,一窩蜂湧向顧見邃。
太子的武學路數,這些人全部悉心研究過,再經過非同一般的嚴苛訓練和嚴安排,他們若殺不了太子,本就是死,因此個個是狠厲的亡命之徒。
顧見邃面容冷淡,卻比這群亡命之徒看起來更加駭人。敵人手中兵的凜冽鋒芒如幕般不風,太子手中的刀在其中千變萬化,流不息,一刻也沒有出凝滯。
石冬誠等人很快追了過來,太子的腳邊已躺了六、七首。
顧見邃便將剩下的人留給石冬誠他們應對,提著水月刀往山崖下飛掠而去。從探子不斷的回報,他已知道魏紫吾有可能是與皇帝在一起。
顧見邃不能接魏紫吾在他難以把控的地方,那樣他會焦慮,甚至失去判斷力。這對習慣了主宰局面的太子來說,是件無法接的事。他帶著人一路沿著白月嶺搜尋過來,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找到魏紫吾,確認的安全,讓在自己手就能及之。
一名暗探很快來到太子麵前,道:“殿下,太子妃娘娘就在前面的山中,皇上也在裡面,先前岐王殿下也進去了。”
顧見邃略微點頭,以示知曉。他驀地眼角微,形一晃,已來到不遠不近的一株樹後。
顧見邃微微曲指,抬手朝那躲在樹後的男子當頭落下。
那聽的影衛還未看清太子是如何出手,頭骨已碎裂,鮮順著他瞪大的眼睛淌下。他看著面無表殺人的太子,似乎不敢相信以自己的武藝竟這樣被對方輕易結束。
顧見邃沒有多看那死掉的影衛一眼,像扔破布一般將對方的首扔進壑中,他轉過,著前面的方向出神片刻。
皇帝想做什麼,他心裡已是一清二楚。
幽藍火投下的影子在顧見邃眉骨上跳,明明是天人玉像般的容貌,卻因那一雙眼太過鷙,人見之如見閻羅般的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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