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十八的長隨已經崩潰不人形,抱著頭跪在甲板上嚎啕大哭:“我不想的,邵夫人,您是好人,但我若是不聽他們的話,我家十八爺就會死。
他不能死,吳家下一輩全靠他呢……七老爺說過,小的命是和十八爺連在一起的,他活著,小的就活著,他若死了,小的就跟著去死……”
田薇沒聽他往后說什麼,因為的腹部又在發,一邊深呼吸,一邊靠著板壁坐下來,暗自告誡自己不要急,不能自陣腳。
帶來的大夫在一旁“吱哇”,使勁拍打著艙門:“怎麼回事?快開門!”
“閉!”一個人從艙房里走出來,一掌打在那跳的大夫臉上,功地消了音。
大夫驚恐地捂著臉:“你要干什麼?”
“把他扔下去。”那人冷冰冰地說了這麼一聲,就有人過來把掙扎的大夫和吳十八的長隨拖了出去。
隨即,外頭響起“噗通”兩聲水響。
田薇緩緩抬頭看向那人。
一張全然陌生的男人面孔,滿面胡須,鷹鼻細眸,完全不認得。
“你是誰。想做什麼?”將藏在掌中的東西扣,努力讓自己更有氣勢。
“鄙人花青紅。”那人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慢吞吞地給自己斟了一杯茶,說道:“邵夫人應該聽說過我。”
田薇倒吸了一口涼氣,微瞇了眼睛,認真打量面前的人。
之前橫行明州附近海面的海匪中,勢力最為強大的便是以花青紅為首的一支,暗殺邵那件事,據說也是他一力持的。
但是,暗殺邵那件事,背后另有,與其說是海匪干的,不如說是阿九和周相利用海匪的名義干的。
“我不信。”田薇緩緩道:“我覺得你是冒名頂替。”
一張臉驟然湊到面前,花青紅俯著腰,與面對面:“為何?你見過花青紅?”
田薇嗅到了一濃烈的海腥味兒,又看到了對方發紅干燥起皺的眼角,帶著殺氣的眼睛,以及滿是黑斑的臉。
只有常年在海上飄泊討生活的人才會這樣,歇了心思,確信這人就算不是真正的花青紅,也絕不是好人。
“花青紅,民間傳說他高九尺,目似銅鈴,手有扇那麼大,箭高超,可以中大海里的魚……”田薇胡編造著,張地思索對策。
“花青紅”愜意地大笑起來,倏地收回子,霍然起,朗聲道:“你看花某高是否有九尺呢?目似銅鈴?呵~你也信?箭嘛,你男人的腰疼不疼?”
田薇瞳孔微,失聲道:“你怎麼知道是中了腰?難道是你?”
花青紅睥睨道:“就是花某人的!邵斷我財路,殺我弟兄,為那亡國敗家不思進取的廢玩意兒皇帝賣命,不殺他要殺誰?”
田薇心思微,低聲道:“那你今日把我哄到這里,是想利用我把邵騙來嗎?”
花青紅嗤笑一聲:“你還不知道麼?邵勾連海匪,豢養私兵妄圖謀反,已被革職查辦,關起來了!就算我想他前來,也要他來得著!”
田薇閉了閉眼:“你的消息可真靈通。”
從種種跡象來看,確信邵是出事了,否則他不會扔下不管。
而對方,作為一名海匪、綁匪,消息如此靈通,結合上次的刺殺事件,今天兇多吉,大概可能是真的要死了。
真是沒想到,前世死在這片海上,這一生又要再次死在這片海上。
“你這子膽識過人,聽說還做得一手好瓷,倒是難得。說說看,你可有愿?”花青紅打量著田薇,滿臉可惜。
“我爹呢?”既然已經落到這個地步,田薇反而平靜下來。
“誰耐煩管那個糟老頭子?還在海島上尸呢。”花青紅的語氣表里滿滿都是不屑。
“吳十八呢?”
“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麼?”花青紅笑了:“羊虎口,你說能有什麼下場?自然是要逮著狠狠咬一口,吳家大出,好好換一筆錢咯。”
“我也可以給你錢的。”田薇聲音輕:“你看,邵已經獲罪,自有人替你出氣。我一個婦道人家,也沒做過什麼壞事,更不曾得罪過你。你殺了我什麼都得不著,不如留我做人質換錢,不但積了德,還能得著一大筆錢,何樂而不為?”
花青紅眨了眨眼,頗為心,然而下一刻,他就反悔了:“不行,你必須死。”
“為什麼呢?”田薇可憐地看著他,拿出做生意的功夫輕聲細語,哄了又哄:“殺了我只會讓你背上兩條人命,我有很多很多錢,不說十萬百萬,湊個七八萬兩銀子,幾萬石糧食還是可以的,足夠你上岸過富家翁的日子,你再想想?”
花青紅沒心,卻有人心了。
角落里走出個人來,站在花青紅面前小聲道:“大哥……我們可以……”
“不行!”花青紅厲聲呵斥那人,把他到艙房外頭說了一大通。
田薇趴到窗前聽,只聽到斷斷續續幾個字:“得罪不起……拿了錢也要有命花……就是要死……”
田薇了手臂上倒豎的汗,海匪得罪不起的人,非得要死,除了周家之外,想不出別的人。
一瞬間,想明白了很多。
這個局,對方早就布下了,從阿九來明州巡查開始,再到出海偶遇海匪亡結束。
阿九不來明州,邵就不會這麼匆忙地去述職。
邵若在邊,一切平安,就不會莫名其妙上賊船。
如意亡差役報信田父認尸吳十八幫忙利用吳家的下人和吳家的船引上當登船這一環環的,都是為了這一刻。
對方要死,只要死。
死了之后,邵就了鰥夫。
若是周相與阿九,謀的只會是邵的家命。
只有人,才會只顧著謀的命,而不是其他這背后的黑手不是周裊裊就是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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