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元年，五月初四。

子時。

乾清宮前，在雨中跪了兩天兩夜的太子，忽然頭一栽，昏倒在地上。

侍趕上前，一額頭，燙得嚇人。

片刻后，皇后張氏沖進乾清宮里，撲通跪在新帝面前，哭得哀哀絕。

枯坐了許久的新帝，終于站起來，疲倦的擺擺手。

“傳太醫吧。”

寅時，三刻。

文武百走過金水橋，走上臺階，進到太和殿。

出乎意料的是，太和殿的龍椅上，天子一明黃黃的龍袍，已經端端正正的坐著。

百們趕站定，行一跪三叩頭禮。

禮畢。

新帝沉沉開口，“朕今日有一樁事要昭告天下。”

秦起忙上前一步，展開手中的黃卷，高聲朗讀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經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重查，鄭玉府的滅門一案，真兇并非齊國流亡君主吳關月父子……”

……

“晏姑娘，三爺，小裴爺，殿下請你們過去一趟。”

沈沖目落在三人后，“李姑娘，殿下待說，也勞你去看看他。”

李不言正低頭看腳下的螞蟻，聽到這話一抬頭，便對上了裴笑的眼睛。

四目相對，一即分。

李不言眼中的詫異，裴笑看得清清楚楚，一時間心里的滋味，千言萬語難以描述。

他收回視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道：“早朝怎麼說？陛下他……”

“已經昭告天下。”

六個字，讓所有人長吁一口氣，尤其是謝知非，他默默手捂了捂心口。

沈沖催促：“晏姑娘，出發吧，殿下兩天兩夜沒睡了，這會就撐著一口氣神等你們呢！”

晏三合一點頭：“出發。”

“等下。”

李不言抬往院外走，“我去和韓煦說一聲。”

走得很快，幾乎是兩三步就出了院子，裴笑不聲的了一下眉頭。

一個懷仁，一個韓煦，都曾在的心上落下一筆，只有自己什麼都不是。

什麼都不是呢！

……

端木宮。

從窗戶照進來的，落在趙亦時閉的長睫上，那份脆弱是太子妃吳氏從未見過的。

吳氏接過婢手中的藥盞，親口嘗了嘗，聲氣道：“殿下，該喝藥了。”

趙亦時沒睜眼，只是擺擺手，示意離開。

恰這時，侍汪印走進來，“殿下，晏姑娘他們已經到了。”

趙亦時一雙黑眸倏的睜開，亮從里面迸出來。

“快請。”

“那……妾告退。”

吳氏笑容說不出的僵，放下藥盞的作也顯得心不甘，不愿。

做太子妃數月時間，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眼里迸出的亮。

故意慢下腳步，過門檻的時候，正好看到沈沖領著人進來。

一行四人，吳氏眼睛只看到了走在最后的。

那一臉英氣，角勾起一道淺淺的弧度，走路的樣子像男孩子那樣灑不羈。

不知為何，吳氏的心一下子酸起來。

四人朝太子妃略行一禮，便進了臥房，看到床上的男子后，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這人穿著月牙白的里，臉倒比那裳還要白上三分，上更是一點都沒有。

“都愣著做什麼，坐。”

聲音已經啞到了極點，聽在耳中說不出的刺耳，堂堂太子慘到這個份上，誰見了心里都不會好。

李不言低下頭，不可聞聲地嘆了口氣。

謝知非見桌上的藥盞還冒著熱氣，端起來，“自個喝，還是我喂你？”

趙亦時接過，一口氣喝完，把碗遞回去的時候，他掀眼看了李不言一眼。

“都坐下來吧，我說正事。”

這一眼，除了李不言沒瞧見，余下三人都瞧得一清二楚。

裴笑扭過頭，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瞧。

“今日的昭告天下，是由秦起宣讀的，他讀完后一刻鐘，三大營立刻有報過來。”

趙亦時深目看了晏三合一眼：“戰馬有一半生龍活虎起來，能吃能喝，能跑能跳。”

“當真？當真？當真？”

裴笑一下子忘了剛剛胃里泛起的酸，手晃著謝知非，喜不自道：“哎啊，這事總算賭對了，賭對了。”

謝知非被他晃得頭昏，卻也是松了一口氣。

“那北地那頭，陛下是不是打算出兵？”

“四九城有韃靼的探子，戰馬的事不出意外，應該是泄了，所以韃靼在華國邊境才敢一邊挑釁，一邊排兵布局。”

趙亦時：“陛下說此刻還不是戰的時候，命三大營和北地邊軍從今日起加實戰演練。”

謝知非一下子就明白了這麼做的好——震懾敵國，讓他們不敢輕舉妄；休養息，為華國爭取時間。

“晏姑娘。”

趙亦時：“戰馬好了一半，是不是意味著鄭家的心魔也已經解了一半。”

晏三合什麼都沒有多說，只是點點頭。

趙亦時并不介意的冷漠，如果不是的堅定，事就會朝著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

他是激的。

“那下一步，晏姑娘打算如何解開鄭家的另一半心魔？”

“我和你說過的。”

晏三合神平靜：“查清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知道是因為喝了藥，還是因為這話，趙亦時覺上又開始出冷汗了，粘膩的不行。

“晏姑娘，你……確定是他做的嗎？”

晏三合淡淡地看著他，又沉默了。

有些答案不需要用說出來，答案在每個人的心里。

“好。”

趙亦時往后退一步，“我們就當是他做的，問題出在哪里？”

晏三合輕輕說了三個字：“海棠院。”

一時間，謝知非和李不言同時心跳如雷。

謝知非：果然，下一步的目標是鎖定海棠院。

李不言：快了，快了，快找到自己真正的了。

只有裴笑還什麼都不知道：“晏三合，海棠院怎麼了，哪里出了問題？”

晏三合出三手指。

“第一，鄭家所有的院里都有兩個，甚至三四個斂尸的人，海棠院明明有尸，卻只有陳皮一個人斂尸，為什麼？”

裴笑：“第二呢？”

晏三合：“為什麼火從海棠院第一個燒起來？”

裴笑：“第三呢？”

“為什麼海棠院的四個人，明明吃了和其他人一樣的晚飯，卻沒有中蒙汗藥。”

晏三合停了一下，輕輕笑道：“我想知道，鄭家的海棠院里，到底藏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