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不是說九點的嗎？現在都九點半了。」我無助的走到車旁，彎腰對裏面的男人嘟嚷。

他瞪我一眼，推開車門走下去，然後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片刻后，從監獄里奔出一個穿制服的工作人員，他氣吁吁的上前說：「葉先生，有什麼事嗎？」

「我想打聽一下，今天釋放的犯人費城怎麼還沒有出來？」

「哦，他呀，他已經放出去了呀。」

我大吃一驚：「什麼？已經放出來了？什麼時候的事？」

「早上八點半左右。」

「不是說九點的嘛！」

「原先是九點，後來又改了……」

葉北城點頭：「恩，知道了。」

他上了車，提醒我：「還不走？」

我鬱悶的坐到副駕上，一雙秀眉的蹙著，原本想來接他，是因為想彌補一下我對他的愧疚，卻沒想到上天連這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

葉北城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他把車子調個頭，開到了費城的住。

「去吧。」他示意我下車。

「來都來了，一起進去吧？」我提議。

他搖搖頭：「不必了。」

我頹廢的下了車，知道這兩人的心結，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開，也不好勉強他，走到大門口，我按響門鈴，一個老傭人過來開門：「你找誰？」

「你好，請問費爺回來了嗎？」

「回來了，不過他今天不見客。」老傭人抱歉的點頭。

「為什麼？」

「爺說他剛回來，想一個人先靜靜，過兩天他會聯繫你們。」

葉北城已經從車上下來，他攬住我的肩膀：「回去吧。」

已經很明顯，費城知道我會來找他，而他，似乎在逃避過去……

在忐忑與不安中等待了兩天，第三天中午，我終於接到了他的電話，他約我出來見一面，當然，也不是約我一個人，還有葉北城，另外，還有歐楓。

地點，在魅影。

我答應了，然後我就走進葉北城的辦公室，開門見山說：「費城約我們晚上見面。」

他剛要開口，我強調一句：「如果你敢拒絕的話，我保證，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他有些懊惱的抬眸：「怎麼？威脅我？」

「如果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我和他之間從來沒有什麼，不管是現在還是過去，他為了我犧牲四年是事實，做為我的人，你有必要跟他說聲謝謝。」

葉北城站了起來，他走到我面前，嘆口氣：「他是不是還約了歐楓？」

「恩。」

「就算我去，歐會去嗎？」

「他會的！」

「何以見得？」

「只要有尹沫在，歐就不是問題。」

事實上，我的話是正確的，當我把原委跟尹沫說了一遍后，很爽快的答應：「放心吧，這件事包在我上，今天晚上，我一定會把他乖乖的帶過去！」

晚上九點整，我和葉北城來到了魅影，費城包了一號廂，已經有很多年，我們不曾踏足過這裏。

推開門，走進去，看到沙發上坐著的悉影，心裏湧出一莫名的酸楚，時間是一把無的殺豬刀，我們都已經不再年輕，也不再任，不再輕易的說，也不再為傷害……

「費城。」我輕喚一聲，他回過頭，沖我笑笑，四年沒有奪去他英俊的相貌，卻為他眉宇間增添了不風霜。

「北哥。」他出手，葉北城稍有遲疑，在我的期待注視下，終沒讓我失。

我們剛一坐下，尹沫和歐楓便也過來了，我注意歐楓的表，和葉北城一樣的沉。

「謝謝你們能來赴約，第一杯酒我敬大家。」

費城舉起一杯烈白酒，脖子一仰，杯底見空。

見氣氛僵，我對尹沫使了使眼，馬上笑著附和：「費真是豪爽啊，那我們也一起來敬你，敬你終於重見明！」

我率先舉起杯，拱了拱邊的葉北城，他慢悠悠的舉起，歐楓最後一個舉杯，然後，我們各懷心思的喝掉了第一杯酒。

「北哥，這杯我單獨敬你，不管過去發生過怎樣的不愉快，我都希可以一笑抿恩仇，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不會再有第二個過去，也不會再有第二個費城，從此以後，我對靜雅，不會再有任何異心。」

他說的言誠意懇，我的眼睛有些潤，早在四年前，我就知道，他已經放棄了。

葉北城意味深長的凝視他片刻，點頭：「好。」

見兩人杯喝掉了第二杯酒，我欣的笑了。

「歐，這杯是敬你的，當年，你說我們再也不是兄弟，這句話，我痛心了很多年，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四年的牢獄也不僅僅是因為靜雅，有一部分，是我自己想贖罪，我對不起兩位兄弟，對不起我們曾經的友，四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將我的靈魂清洗的很徹底，不管你和北哥還願不願拿我當兄弟，我今天都可以對天起誓，有生之年，絕不會再辜負過去的義。」

費城的這一番話，讓我們所有人都為之，相識已經七八年，就算再深的仇也早已經淡漠了……

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坎，只要迷途知返，朋友依舊是朋友，朋友間的友依舊是人生中的三大財富之一。

「好，為了你能醒悟，為了你剛才的誓言，我們乾杯！」

歐楓起，我們所有的人都跟著起來了，七年前的我們，和七年後的我們，果然是不一樣了，不會因為一直恨而忘記怎樣去原諒，也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忘記了曾經的好，在這個漫長的過程中，我們經歷了很多很多，於是，生活，教會了我們如何去如何去包容……

我們喝的很盡興，房門突然被推開，接著，一個人走進來，就是施何。

「你們剛才的話，我在門外都聽到了。」彎腰倒了一杯酒：「可不可以，也原諒我這個曾經給你們帶過傷害的人？」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只有我，無比的清醒，起，平靜的著，緩緩說：「何，在你問我們原不原諒你之前，我想知道，你原諒我嗎？」

垂下眼眸，沉默片刻，復又抬起，篤定的回答：「原諒。」

「為什麼？」

「過去的恩怨就像是解不開的麻，在那場醞釀多年的浩劫中，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害者，所以，我沒有不原諒的理由。」

我笑笑：「好，就沖你這句話，我們也原諒你。」

偌大的包廂里酒氣衝天，沒有什麼比酒此時更能助興，我們都沒有預料到，會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那些曾經恨之骨的人和事，竟然都不再恨了，原諒別人就是原諒自己，給別人一條出路，就是放自己一條生路……

「大家靜一靜，我要宣佈一件事。」

費城醉醺醺的站起：「三天後，我要去法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也許一年，也許二年，也許……一輩子！！」

費城的家人早年移居法國，我們大家都知道，只是他突然要離開，讓所有人都很意外，尤其是今天這麼特殊的日子，宣佈離別的消息，難免讓人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大家都開始祝福他，我悄悄的起，走出了包廂，走到一僻靜的窗前，凝視著窗外浩瀚的星空，萬家燈火撲朔迷離，想到這些年發生的事，眼睛不自覺的便模糊了。

「靜雅……」

費城不知何時站到了我後，我詫異的轉，吸了吸鼻子：「你怎麼也出來了？」

「裏面太悶，出來氣。」

他站到我旁邊，凝視我剛才凝視過的地方，悠悠說一句：「今天開心嗎？」

我點頭：「開心。」

「希將來的每一天，你都能像現在這樣開心。」

「謝謝，你也是。」

他把視線移向我，不確定的說一句：「能不能，給我一個離別的擁抱？」

我遲疑片刻，他笑笑：「這個要求是不是很過分？沒關係，當我沒說……」

「不是。」

我展雙臂，給他一個大大的，溫暖的擁抱，他拍拍我的後背，由衷的說一句：「謝謝！」

離別的擁抱，無關乎，卻可以將過去的就此斬斷，這一份真錯，當我們老的時候，回想起來，除了嘆，或許也會憾，那些年，不是錯了人，只是的太晚。

一年後。

「靜雅，到我辦公室來。」

葉北城打線電話給我，我掛了電話，疑的去了隔壁。

「什麼事？」

「給你看看這個。」

他把一張紅的喜帖遞給我，我鬱悶的嘟嚷：「又要陪你參加喜宴啊？」

近年來，葉氏的生意越做越大，商業間的應酬也越來越多，這個宴啊，那個宴啊，參加的我頭昏腦漲。

「你先看看再發牢。」他提醒我。

我慵懶的打開，驀然間，雙眼圓瞪：「城？？」

「恩。」他起走到我面前：「城要結婚了，新娘是法國人。」

「那他婚禮也在法國舉行？」

「是的，所以你要準備一下，後天我們飛過去。」

……

隔天，我們和歐夫婦一道搭上了飛往法國的飛機，間隔一年看到費城，他正穿一筆的西裝，挽著一位麗的法國新娘，緩緩的在別人的祝福聲中走向紅毯的盡頭，婚禮是西方的婚禮，簡單而不失浪漫，儀式結束后，費城領著新娘走到我們面前，新娘是個很開朗的人，與北城和歐用生的中文聊得很愉快，我趁機扯了扯費城的袖，悄悄的問他：「你怎麼會想起來娶一個法國人？」

他愣了愣，隨即笑道：「因為我蹲過監獄，咱中國的人沒人敢嫁我了，而西方人不同，們本不介意這些。」

「就這個原因？」

「對啊。」

「真的假的啊？」我有些不可置信。

「假的。」

「……」竟然騙我。

費城看到我錯愕的表笑得前俯後仰，雖然這個冷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可我還是象徵的陪著他笑了起來，心裏，卻再度湧起一酸楚，曾經有人說過這麼一句話，我們無時無刻不在拚命的笑拚命的笑，終於有一天，變了不敢哭的人。

溫暖的照耀在他廓分明的臉龐，我在心裏默默的祈禱：「費城，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