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帳中有些悶熱，所有人額頭一層薄薄的冷汗。

“步將軍，勞你親自去外面守著，下面我要說的話，不能讓任何人聽去。”

“晏姑娘，能不能換個人。”

步六眼里有懇求，“我想……想……”

“想留下來聽？”

“是！”

怕晏三合不答應，步六上前一步，“我以我步家軍發誓，以我娘發誓，絕不會把姑娘說的話……”

“晏三合，他可信。”

謝知非沖淡淡一笑：“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

晏三合靜默片刻，朝李不言一抬下，李不言二話不說，轉走出主帳。

帳簾落下來，帶出一點風，吹得燭火跳幾下。

晏三合在帳中踱了幾步，站定在謝知非的面前。

“假設，你是皇帝，你知道了鄭家雙胞胎的事，你會怎麼做？”

謝知非：“趕盡殺絕。”

晏三合：“鄭家一百八十口已經了刀下鬼，唯有鄭玉老將軍在戰場上，你又會怎麼做？”

謝知非：“還是那四個字，趕盡殺絕。”

晏三合：“為什麼要做得這麼絕？”

謝知非：“一個是君，一個是臣，臣背叛了君。”

晏三合：“所以，他在戰事還算順利的況下，派了唯一的心腹嚴如賢去了北地，就是為了趕盡殺絕，對嗎？”

謝知非眼中有一不聲的煞氣出來：“對！”

“那麼，剛剛我所說的第一個蹊蹺，就找到了原因。”

晏三合說完，踱步到裴笑面前。

“鄭玉是一代大將軍，戰功赫赫，頭發花白還在為國出征，可謂忠臣。要殺死忠臣，就必須要有合理的理由，才能堵天下悠悠之口。

那麼小裴爺，如果你是皇帝，你會找什麼理由呢？”

裴笑心頭一：“為國戰死，就是最好的理由。”

晏三合：“鄭玉就如他們所愿，死在了戰場上，小裴爺，你覺得是巧合嗎？”

“巧合個屁啊！”

“那麼，我們可以得出結論。”

晏三合冷冷一笑。

“鄭玉的死并非心甘愿，而是被著不得不死，如果他不死在戰場上，就可能會以其他方式被殺。

總之，他絕不可能活著回四九城，那麼，第二個蹊蹺，也找到了原因。”

最后一個字落下，步六蹭的站起來，臉上的神近乎失魂落魄。

他目直勾勾向謝知非看過去。

“三，三爺，鄭家的雙胞胎是怎麼回事？什麼臣背叛了君？”

謝知非手心滲出冷汗，“雙胞胎中的其中一個，是絕不應該活在這世上的人。”

步六踉蹌著上前一步：“絕不應該活在這世上的人，會是什麼人？”

謝知非目一厲：“別問，知道多了對你沒有一丁點好。”

“這就是我為什麼不讓你留下來的原因。”

晏三合神很淡：“謝知非沒有恐嚇你，你沒必要知道，也無需知道。”

“將軍啊。”

裴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人不能太好奇，你聽著就好，我們不會害你的。”

步六看看小裴爺，看看晏三合，目最后落在謝知非的臉上。

謝知非輕輕闔了下眼睛。

步六這才慢慢退后幾步，一屁跌坐椅子里，頹然道：“好，我不問。”

“下面我們就要證實這個結論，而要證實這個結論……”

晏三合目一轉，直視向謝知非。

“我必須見到兩個人，見到這兩人，第三個蹊蹺自然而然就有了答案。”

謝知非：“哪兩個人，你說。”

晏三合：“一個是嚴喜；另一個……是漢王。”

啪嗒！

正倚著兵架的黃芪腳下一個趔趄，把架子上的大刀撞了下來。

我的娘咧——

他瞠目裂地看著晏三合，簡直難以相信，怎麼能說出“漢王”這兩個字的。

別說三爺、小裴爺甭想見到，就是太子殿下也沒那個本事啊。

漢王被新帝囚起來，整個漢王府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的。

“嚴喜好見，先見嚴喜。”

謝知非結了幾下：“漢王稍后再說。”

“實在不行，讓我爹……”

裴笑話說到一半，生生卡住。

他把殷家的婚退了，他爹這會估計準備了幾百只針，想扎死他這個不孝子呢。

“除非皇帝開口，否則你爹也進不去，漢王府有專門的太醫。”

謝知非目一抬：“朱青，你先回去把嚴喜的事和殿下說一說。”

朱青：“漢王的事，要說嗎？”

謝知非：“不要，我們自個想辦法，不能連累他。”

“是！”

朱青轉正要離開，忽然想到了什麼，又扭頭問道:“晏姑娘，你要何時見嚴喜？”

晏三合：“今晚，回城就見。”

……

說回城，就回城，

晏三合掀開帳簾，驚得腳下一頓，皎皎月下，黑一片人影。

“我先出去。”

謝知非從后走出來，沖著一雙雙向他來，充滿期盼的眼睛道：

“諸位從前的鄭家軍將士們，你們放心，有些事我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你們一個待。”

有一人站出來，沖謝知非抱了抱拳。

“謝大人，您弄錯了。”

那人面凝重：“不是給我們一個待，是給地下的鄭老將軍一個待，給鄭家一個待。”

謝知非心中一，險些站不穩。

步六趕從帳中走出來，口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威嚴：“都給我回營去。”

那人沒，他后的人也一不。

步六臉上頓時涌上怒意，厲聲道：“怎麼著，你們連我的命令都敢違抗？”

“步將軍，息怒。”

謝知非走到那人面前，一字一句道：“我這人不會說什麼大話，你若信不過我，也該信僧錄司的裴大人。

裴大人與此事毫不相干，卻還整日里陪著我東奔西跑，為的就是讓真相水落石出。

這世上，有的是壞人；但你也要相信，這世上更多的是好人。”

那人神變了幾變，忽的單膝跪下，大聲道：“請謝大人，裴大人，查一個水落石出。”

唰——

他后所有人齊齊單膝跪下，“請謝大人，裴大人，查一個水落石出。”

喊聲，震天。

謝知非眼淚差點奪眶而出，想起了小時候爹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淮左啊，我們鄭家并非大族，你祖父拋家舍業，出生死，搏得一名，是為了兒孫后代。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鄭這個姓給你帶來的無尚榮耀。”

我終于明白了，爹。

謝知非在心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