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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三章==
明明已是深夜,京城的大街上卻并不平靜。
負責巡夜的兵丁已經連著攔下了幾撥人馬,先是攔了錦衛的那些爺爺,再來竟是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的車轎,很是挨了一通訓斥,卻也知道可能刑部那里出事了。
因為這些人去的方向正是刑部。
刑部大牢里,此時一片燈火通明。
之前那些暴的犯人部被捆住堵了,隔離到其他牢房去了,之前出事的牢房都空了出來,薛庭儴等人面暗沉,氣氛抑至極。
已經找來大夫看過了,項竘等人并沒有什麼大礙,就是到些驚嚇。
尹年暴跳如雷,刑部關于負責大牢這一塊兒的吏,都被了過來。
“查,讓他們給本好好查,人剛關進來,就發生了這樣的事,你們讓本以后有何面見人!”
刑部一干人俱都噤若寒蟬,不敢搭話。
杜繼鵬上前一步,道:“此事還是不有勞尹大人了。”
尹年看過來:“杜大人是為何意?”
杜繼鵬一點面子都沒給他,道:“本是何意,尹大人應該懂才是。在你刑部大牢發生這樣的事,尹大人讓本和陛下如何還能信任刑部?”
尹年頗覺得沒有臉面,僵著臉道:“這次意外,以后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尹大人還想以后?您有沒有想過,若不是薛大人實在不放心,親自前來坐鎮,這次項竘等人真有個萬一,恐怕你、我、薛大人、王大人,都不了干系。”
“好了,你二人也別在爭吵了,同為主審,誰都不愿發生這樣的事。這次大抵也是意外,經此尹大人肯定會徹查整頓一番……”
“這不是意外!”不遠,薛庭儴的聲音突然響起。
附近幾條甬道的牢房被部清空,是薛庭儴的意思,之后他就在四查看。因為也沒看出個什麼來,大家也都沒在意,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出這種話。
“你們過來看。項竘等人的牢房都是單獨一間,為了防止他們串供,他們所在的牢房是分散開來的。可你們看看項竘所在的這間牢房,還有這鎖,鎖上沒有砸痕,牢房的柵欄也沒有遭到破壞,那些發了瘋的犯人,是怎麼進這些牢房的?”
說著,薛庭儴又去了一牢房的門前:“你們再看這間牢房,這間的鐵鎖上也沒有砸痕,牢門也完好無損。可再看看這間,這間的鎖上有砸痕,明顯是有人砸開了鎖,才把里面的人放了出來。”
隨著跟隨薛庭儴查看了幾牢房,杜繼鵬臉上凝重起來:“薛大人的意思是,有人刻意砸開了鎖,才把里面人放了出來。”
薛庭儴搖了搖頭。
杜繼鵬端詳他的臉,突然冷吸一口氣:“薛大人的意思是有人刻意沒鎖牢門,所以里面的犯人跑了出來。項竘的牢門也沒鎖,也就是說有人想借著牢里犯人之手,害死對方,所以他牢門的鎖上才會沒有砸痕。”
薛庭儴點點頭:“是也不是,查看過其他案犯的牢門,就能有所結論。”
杜繼鵬微微一抬手,便有錦衛的人四查看去了,連刑部的人都沒有用。
不多時,錦衛的人回來稟報,說從河南押來的一眾案犯牢門上的鎖,都沒有被砸過的痕跡。
至于其他犯人的牢門,有的鎖被砸了,有的沒砸。
“薛大人、杜大人,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意思是我刑部部有人刻意串通他人想殺人滅口?”
“這——”薛庭儴頓了下,含蓄道:“本可沒有這麼說。”
“是尹大人你自己說的。”杜繼鵬言。
“你們——”
“其實要想查明,也簡單。人們在做事的時候,都會有一種下意識的心態。杜大人,若是你想借犯人之手殺人,你會怎麼做?”薛庭儴問。
“這——”杜繼鵬略微沉一下,道:“自然就是像今天這樣了,有人查起完可以推說是意外,是那些犯人發瘋暴,為了他們便宜行事,最好不關牢門。”
薛庭儴無視尹年難看的臉,笑著道:“是這樣還不夠。怎樣才能做得不痕跡?自然是讓這一切看起來像自然發生。可這些都是人,是人就沒那麼容易控,難道你讓他們去殺人,他們就會殺人嗎?這個時候就需要有引子了。”
“如果是我的話,我不會做到你說的這些,我還會刻意選幾個脾氣暴躁,以前有過襲擊他人記錄的,有這些人帶頭,自然水到渠。你說是不是,尹大人?”說到最后,他含笑的看著尹年。
尹年愣了一下,旋即斥道:“薛大人,你問本做什麼?本怎麼知道他人怎麼想,難道你是懷疑本就是那背后唆使之人?”
“本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尹大人做了刑部尚書多年,想必沒看見一些奇案,本想尹大人應該見多識廣才是。”
尹年寒著老臉:“本不知道!”
“是也不是,我讓人去查一查名冊就知道了。”杜繼鵬道。
很快查的結果就報上來了。
之前也說了,這條甬道里關的都是比較重要的犯人。
像刑部大牢里,大概有三種犯人,一種是普通犯人,一種是有功名有職的犯人。
普通犯人自是不必說,進了刑部大牢,還想過好日子那是妄想。至于戴罪之的犯人,待遇也有不同,有的被好吃好喝的供著,有的和普通犯人沒什麼區別。
以上兩種犯人,大多都是短暫停留,很快等置下了,就會或者被砍頭或是被流放。
至于第三種,也就是重犯要犯。
這種犯人要麼是刻意被人整,不能放出去。要麼就是有些不適合外人知道,也不能放出去。還有一種則是有危害百姓安定之嫌,例如有暴力傾向,例如惡貫滿盈。
這些人都是有記錄在案的,同時牢房也是固定的,甚至每個新來的獄卒都會被代這些人的過往,以免發生被傷之事。
所以這件事很好查,確實就和薛庭儴所猜測的一樣。
至此,結果已顯而易見,確實就是刑部自己里面出了鬼。
而這鬼就在今晚當差的獄卒們之中,至于背后有沒有人指使,這是毋庸置疑的,獄卒和案犯也沒什麼關系,無緣無故怎會去害人。
尹年說要親自審問,被杜繼鵬阻攔了,他命手下的人當場把所有的獄卒以及項竘等人,通通都押回了錦衛。
場面鬧得極為尷尬,反正尹年和杜繼鵬是撕破臉皮了。
王崇耀倒是想勸,卻本不知道說什麼,只能說等明日天亮后稟明陛下再說。
薛庭儴和杜繼鵬一同離開。
行在路上時,杜繼鵬突然問道:“你怎麼知道尹年和吳閣老暗通款曲?”
薛庭儴笑了笑:“我猜的。”
他自然不可能告訴杜繼鵬,因為那個夢,他知道很多不為人知的事。
包括尹年和吳閣老,兩人看似勢如水火,不過是幌子罷了。事實上誰能想到平時卯足了勁互相作對的兩人,實際上攻守同盟。
這大抵是兩人之間給彼此留的最后一條退路。
天亮之后,事報上去,嘉帝果然雷霆大怒。
這次直接下命吳閣老一干人等皆由北鎮司收押,案子也由錦衛親自審訊。四位主審并不撤掉,但一切以錦衛經手,其他三人只做監督之用。誰人都不得手、制止,否則按同犯置。
之所以會下此命令,也是因此刑部發生的事,著實駭人聽聞。萬眾矚目之下,竟敢用此手段殺人滅口。
錦衛把刑部的幾個獄卒帶回去,并沒有審出什麼結果,倒是有兩個獄卒招了,卻是被人花錢收買,而那個塞他們銀子的人,連他們自己都沒看清楚真面目。
當然此事的發生,也不是沒有好,也算是直接給了錦衛審訊的權利。
消息傳出后,京中一片風聲鶴唳。
而杜繼鵬早就等著大展拳腳了,命令發下的當日,就給這些人上了刑。
北鎮司荒棄多時的大牢里,哀嚎聲不斷,已經有人不住刑訊,開始招了。
一間散發著各種難聞氣味的牢房里,墻上的釘子上被綁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還安然無恙,另一個早就被打得奄奄一息。
“項大人您份不同,我們自然放在后面審問,可為了不讓您多吃苦頭,就特意帶您來見見世面。世人都說刑部大牢里刑罰齊,只有世人不敢想的,絕沒有他們沒有的,殊不知咱們錦衛才是吃這行飯的祖宗。”
隨著一聲嗞啦響,有皮被燙焦了的胡臭味兒,然后又是一聲讓人頭皮發麻的慘聲。
項竘被嚇得渾直抖,臉慘白。
薛庭儴不掩了掩口鼻,和杜繼鵬說了一句有事先走,便離開了這。
出了錦衛大門,薛庭儴便上了停在路旁的馬車。
馬車緩緩前行,他將車窗打開了些,有冷風吹進來,那反胃才下去了些。
他并不為案子審不審的出來擔憂,有錦衛這些人,審出是遲早的事,就是看早晚了。
不過以吳閣老的個,辦這種事,他不一定會留下把柄,所以就算審了項竘,也不一定能落到什麼實。
突然,馬車一頓,車外響起一陣吆喝聲。
“你這老頭攔我們的車做甚?”
薛庭儴掀開車簾,看見車前站著一個人。
是個人。
“薛大人,老夫找您有要事相商。”
是安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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