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如夢初醒

秦如涼又說：「沈嫻，難道這世上除了他蘇折，就再也沒有可以讓你留的人了麼？若是如此，那當初在華虛殿上你不惜與他決裂，也要從他手上搶回我們的命算什麼？」

他的大手握著沈嫻的手，手上冰涼，跡模糊。

秦如涼道：「你並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們陪著。即便我們和他相比算不得什麼，那蘇羨呢？蘇羨是你和他的孩子，你總不至於丟下他不管不問！」

快馬馳騁宮門時，他的聲音猶在耳邊：「沈嫻，蘇羨是他留給你的念想，你也要把他也放棄了嗎？」

沈嫻病下了。

在病中數日，迷迷糊糊睜開眼時，總能看見蘇羨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照顧。

蘇羨拿著熱巾給臉手，給掖被角，給喂湯藥。他才五歲，可是他事事都做。

大多數時候沈嫻都閉著眼，儘管是醒著的。因為不想看見蘇羨這個樣子，讓發現在這個人世還有讓留的人，讓想走去找蘇折，也會走得不安心。

蘇羨很憔悴，每天起得早睡得晚，皆是守著沈嫻。他知道沈嫻醒著的時候，便會講故事給聽，又或者讀書給聽。

蘇羨故事講到一半，極的時候，沈嫻也會輕聲問一句：「後來呢？」

這樣總能很大地鼓舞蘇羨，繼續講更多的故事。

月圓的時候，沈嫻想出來看看月亮。

玉硯和崔氏把貴妃榻搬了出來，上圍著毯子，微仰著頭。

蘇羨在旁邊陪著。

沈嫻將隨佩戴的竹笛取下，對蘇羨道：「知道嗎，這是你爹當年贈給我的定之。」

經過歲月沉澱，竹笛打磨得，上面鐫刻的紋路已經漸漸不清晰了。但還是不釋手。

「以前聽你爹說，當初贈給我這小笛的時候，是希我能吹響它，他才能常常到我邊來。」

沈嫻蒼白地笑著，「現如今我再吹響，也不知他是否能夠聽得見。」

是多希蘇折能夠聽得見。

後來沈嫻一直吹奏這竹笛，若是蘇羨不停，興許能吹一整個晚上。

蘇羨捨不得打斷，他聽著幽幽竹笛聲，凄涼地著湖裏平靜的水。

後來不經意間看見，有猩紅的順著竹笛緩緩往下淌，染紅了沈嫻的指尖，滴落到子上，綻了梅花。

沈嫻無所察覺，手指依然輕輕撥著笛孔。

那時一向安靜的蘇羨害怕極了，他爬到貴妃榻上，大聲停下。蘇羨的眼淚落在沈嫻的臉上，吹得斷斷續續，可是在把那首曲子吹完以前，不能夠停下，那樣蘇折聽不完整怎麼辦。

竹笛孔里滿是的7;150838099433546。

太和宮裏做一團，玉硯六神無主地一腦衝出去太醫。

崔氏連忙把給抱進了寢宮裏。

沈嫻在床上躺下，手蘇羨的臉，道：「我無事，不哭。」

沈嫻鬱結於心，不是那麼容易能好起來的。太醫讓必須要好好調養，於是朝廷歇朝一月，給安心養病。

養了一段時日，反反覆復，總也不能痊癒。朝中雖歇了早朝，沈嫻得空還是要看看摺子、理政事。

蘇羨怕勞力傷神，便拿著摺子讀給聽。

連青舟在各淘來的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都第一時間往太和宮裏送。不僅如此，賀悠和秦如涼也常常往太和宮走，夜徇當然也不會閑著，哪兒熱鬧便往哪兒湊。

夜徇跟賀悠他們不對盤，一言不合就能吵起來。吵吵也好，起碼太和宮不那麼冷清，表面上看起來會熱鬧一些。

沈嫻神懨懨，除了睡覺休息便是聽蘇羨讀摺子。後來蘇羨再給講故事的時候，也不會再問然後了。

沒有繼續生活下去的趣致，或許並不希自己能夠在這一階段里好起來。活著，於往後一生也不過是場煎熬；甚至有些希自己能在這一場病里結束。

沈嫻一度痛恨過這樣的自己——有一個人為你付出了一生，到最後卻不得善報，你憑什麼？為什麼要死的人是他，而不是你？

便裝著這樣的心事，渾渾噩噩地度過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有一天，蘇羨在床前暈厥摔倒在地，沈嫻才有種如夢初醒的恍惚覺。

沒想到君的還沒好，大皇子又相繼病下了。

大家都顧著照顧沈嫻，忽略了沈嫻床前照顧的蘇羨。等發現的時候，蘇羨也發起了燒。

太醫說，孩子的還，不如大人那般堅強。許是之前每天守著沈嫻，休息不足、飲食馬虎，不當心才著涼傷寒了。

照蘇羨燒熱的況，他的傷寒是持續加重的，先前一兩天應該就已經到不舒服了，只是他自己忍著，一聲不吭的。

當沈嫻抱著蘇羨熱烘烘的時，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痛得麻木了，卻發現還可以更痛。

已經失去蘇折了，才幡然醒悟，他們的孩子不可以再有事。從沒有想過要放棄他，偏偏為什麼會這樣呢？

蘇羨得了風寒，怕引起其他人染，不能再和沈嫻待在一間寢宮裏。崔氏按照太醫的囑咐，把蘇羨送回他自己的房間去，這是為了蘇羨好也是為了沈嫻好。

太醫在隔壁給蘇羨退燒，沈嫻臉慘白地靠在床頭。

玉硯拭淚道：「皇上快些好起來吧，皇上好起來了才能去照顧阿羨啊。」

聽說蘇羨迷迷糊糊地一直囈語，這次病得嚴重。沈嫻披下床，誰也勸不住，便跌跌撞撞往蘇羨的房中去。

趴在蘇羨床邊，把他抱在懷裏，誆哄著道：「別怕，阿羨別怕，娘在這裏……」

蘇羨很難，揪著沈嫻的裳，七八糟地道：「我不想讓爹把娘也帶走，娘要走的話，就把我也一起帶走……你們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房中太醫和一干宮人，無不聞言潸然。

沈嫻眼淚從眼窩裏湧出，順著鼻尖落在蘇羨的小裳上，喃喃道：「娘不走，娘就在這兒，我們誰都不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