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卷終是徹底展開了。
海棠樹下,清冷的月過枝丫,斑駁地斜在他上,輕灑上一圈銀的朦朧暈。男子一襲月白長袍,淺金的流蘇在袖口邊旖旎地勾勒出一朵半綻的紫荊花,頎長纖細的影,目清澈如一汪清泉,角帶著笑意,手握一把長劍,劍柄之上,繪著青龍的圖案,栩栩如生。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這便是羽心中的,徐卿。
他有些發愣地看著。
「師兄,自此以后,愿君得道,事如意,平安罩。你我之間,再無紅塵。」
一陣風拂過,眼前再無了人影,徒留畫上的余溫。
寂靜的寒潭,還是,只剩了他一人。
12
我把自己的所有家都拿出來,理了理,發現這些東西已經夠我瀟瀟灑灑半輩子了,但是今天這件事,恐怕得使跑路計劃延遲了。
我正有些郁悶地想著,白狼那家伙跌跌撞撞地跑了回來。
「又怎麼了,隔壁遠山家二狗又跟你板了?」我沒好氣道。
他氣還沒勻,說不出話來,只是連忙搖頭。
我挑眉,想了想道:「你又去喝桃花釀了?你要我說多遍,那玩意放那麼久了,會過期的知不知道,更何況是秋鯽釀的。鬼知道里面放了些啥。」
他終于勻了氣,開口道:「什麼七八糟的,是祁,祁的魂燈好像要滅了!」
我瞳孔一,驚在了原地。
魂燈乃是由自一縷命魂所。
燈滅人亡。
待我拿著祁的魂燈趕到境口時,已經只剩星星點點的火花了。
是的,我要強闖境,我不能任由祁死。
但我沒想到,徐卿也在境口。
我看見他愣了一下。
隨即想到,劇里破了境救了珠的就是徐卿。
他迎了過來,看見我手里的魂燈便明白了過來,皺了皺眉,開口道:「師妹可知,強闖境是犯門規的。」
我瞥了他一眼:「你我既目的相同,就不要那麼多廢話。」
開玩笑,要再去請掌門,和其他仙門的人來,人都死了。
他制止了我要施法的作:「我會幫你把祁帶回來。」
他眼神堅毅,一臉鄭重。
我有些不耐煩:「不需要,我的弟子,我自會護著,你若不幫忙,就不要妨礙我。」
他一頓,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我掌心結印,旁的佩劍嗚嗚作響,正想飛向前。
徐卿祭出橫月劍,唰唰唰,瞬間十幾個劍招甩出,境口的制便破了。
我拿著把劍,呆在原地。
大佬,你牛。
他看了我一眼:「快走。」
我隨即跟上他。
了境,徐卿上有珠的追蹤符,我覺得自己實在是棋差一招,沒想到給祁配個定位的東西,又想了想,覺得祁跟主在一起的概率比較大,于是便跟著他走。
一路上他叮囑著:「這境詭譎,按理以珠和祁的如今的修為,不可能遭遇如此大的劫難。救到人后便走,不可久留,一切回山門再從長計議。」
我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越往前走,山林里的腥味越濃,我有種非常不安的覺。
小說里關于徐卿救珠這段并沒有過多的描寫,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接連斬殺了數頭兇,天空越發沉,四周都帶著迷霧。
我眼角忽地瞥見一抹紅,停了腳步。
示意徐卿。我倆放輕了腳步,走近一瞧。
是珠。
前被貫穿,大大小小的傷口不斷涌。
徐卿沖上前,利落地開始給運功療傷。
我在一旁安靜地等著。
好不容易等珠醒了過來,看見徐卿,立馬埋進了他的懷里,開始放聲大哭:「師尊,你終于來救我了,珠好怕啊,真的好怕。」
我一把把拉了出來,問道:「祁呢,他在哪?」
一頓,聲音哽咽:「我與祁師兄走散了。」
祁果然曾經在珠旁。
「在哪走散的?」
搭搭地搖頭,說不出話來。
我忍得青筋冒起:「你再不說,祁就真的要死了!」
徐卿也開了口:「珠,你別怕,到底怎麼回事,你仔細說來。」
珠總算說了出來。他倆在半路遇上,兩人都原本打算去月無涯摘一株百年靈芝,便結了個伴,卻在攀爬的途中遇到了魔的攻擊。上古境居然突然出了魔,并且數量眾多,而且有意識地攻擊人,他倆毫無招架之力。祁修為比高,一直承較多的攻擊,但是一個巨型魔的出現,打破了平衡,祁被它重傷,摔下了懸崖。珠憑借護心鏡護珠心脈,險險逃過一劫,一路被追殺至此。
魔!我有些震驚。
我又向瑟瑟發抖的珠:「你既逃,為何不向山門發送信號?」
抖得更厲害了,語句斷斷續續:「我,我的傷實在厲害,藏形已然耗了太多的法力。更何況,那魔全是從崖底上來的,祁師兄怎麼,怎麼可能還生還?」
我氣得拔劍而起:「珠!境出現魔,你可知會有多人因此而死?你居然就為了你一人,知不報!更何況你明知祁險,還不顧同門之!我就算現在斬殺了你都不為過。」
珠連連搖頭,哭得厲害,直接躲在了徐卿后。
徐卿護住珠,開口道:「事已至此,我們要盡快回山門,然后封鎖境。」
我冷笑一聲:「那就麻煩師兄了,我還要去救我的弟子,就此別過。」
說完,懶得再理這對道貌岸然的師徒,直接劍前往月無涯。
13
七拐八拐地,約過了一炷香。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座座高聳云的青灰的巖石,滿山禿禿的一片,懸崖峭壁,怪石嶙峋,使人不心驚膽戰。
崖間四濺著跡,還有許多魔的尸。
我看了眼手里的魂燈,明明滅滅的,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熄滅。
崖底漆黑一片,魔氣彌漫,還有陣陣怪聲傳來。
我深吸了口氣,不再猶豫,縱一跳。
狂風從我耳旁呼嘯而過,那一瞬,我好似聽見了一聲呼喊,我不作他想,直崖底。
天空暗紅,大地流火,整個大地似乎都在流淌著惡心的,驚心魄,使人昏眩。可見猩紅的山巖,古銅的魔在此中出沒。
這居然是個魔窟。
我剛一落地,無數魔便撲上前來。
嘶吼聲,咆哮間,種種惡臭襲來,我開了天眼,一邊應付著這些魔,一邊四尋找。
「祁,你在哪!」我用盡全力地喊,卻沒有一回響。
魔越來越多,我機械地斬殺著,且戰且退。分神間,腳底踩到的使我回過神。一枚沾著鮮的青玉玉佩。
我呆了一瞬,那是,祁的玉佩。
同一時間,那盞點點星的魂燈,終究,是徹底滅了。
「啊!」我全力一斬,退了那些魔。
有些發地撿起那枚玉佩,玉璧,手卻是心徹骨的涼。
額間的碎發落下,擋住了我的視線,那些魔不知何時已然近。
我傷的手再拿不起佩劍,上的靈符也用完了,干枯的靈力使我的筋脈一一地疼。
魔像是瞅準了機會,一齊撲了上來。
「我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家了呢?說實話,好累啊,社畜果然不適合穿越啊。」恍惚間我想著。
我的世界終是徹底暗了下來。
大江雄闊,水碧山青,波平似鏡,水瀲滟,江水穿璧而出,濺起一陣漣漪。
徐卿站在我眼前,白描似畫,橫霜染風華,孤冷出塵。
他一下把我的手拂開。
力道大得我有些站立不穩。
他開口,眉眼中的冷冽
一覽無余:「師妹,你我之間,并無可能。」
我有些發怔,還沒來得及開口。
一陣風拂過,眼前的景已然換了。
人聲鼎沸的外門大比中,祁跪在我面前:「在下不才,想要拜羽上仙為師。」
日下,一黑錦袍的年,俊秀的臉龐盡是清冷,略帶一些憔悴,姿態卻是嫻雅的。
我有些激,走上前:「祁,你還活著!」
年慢慢抬起了頭,眼底猩紅,角流著,卻無端帶著笑意。
我嚇得退開。
邊的環境極速退去,徒留他一人趴在地上,魔環繞,鮮源源不斷地從他的角涌出,他神痛苦:「師尊,救我,救我。」
我向前跑去:「祁,祁……」
我跑得越快,他離得越遠,逐漸消失在我的視野中,最終了無了痕跡。
「祁!」我一下驚醒過來。
抬眼是紗質的床幃,雕著木蘭花的床沿。
這是,我的府。
我按著一陣陣痛的額角,使不上力。
遠山踱步進來,一臉悠閑的模樣。
他扭過頭瞧見了我,我抬眼向了他。
四目相對。
他眨了眨眼,轉就跑了出去,大聲嚷嚷著:「掌門,羽又詐尸了!」
我:「……」
你才詐尸,你全家都詐尸。
掌門進來替我把了脈,確認我無大礙后才松了口氣。
我急忙拉住掌門,問道:「我門下那個小弟子,可有救回?」
掌門頓了頓,搖了搖頭:「羽,魂燈已滅。」
我有些呆愣。
14
是徐卿把我從崖底帶回來的。掌門們在月無涯搜了三天,沒有任何痕跡。除了那枚玉佩,年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但是奇怪的是,徐卿到崖底的時候,那千上百的魔全死了,遍地的尸,卻唯獨我所在的地方干干凈凈,詭異至極。
掌門問我是否知曉些什麼。
我什麼也答不上來。
我甚至不知道我為什麼還活著,但結果是那個風霽月的年不在了,他終是消失在了這可悲的命運里。
我把珠知不報的事告訴了掌門,他臉一黑,扭頭便走。
遠山說:「生離死別,回轉世,羽,你應當看得開些。」
我有些恍惚,眼前明明滅滅的,聲音輕響:「可是遠山啊,祁他,連魂魄都沒留下。你要我,如何,不自責呢?」
心里止不住地苦,我終究是食了言,這世間我終是護不住誰,那當得是肆意灑,也不過鬧了個笑話。
我有些發笑,我一直自詡命不由天,可是到頭來,不過滿荒唐言。都說卦不敢算盡,畏天道無常,我又憑何自負?當真是可笑,可悲,可嘆。
長于春夢幾多時,散似秋云無覓。
云堆逐漸掙出朝,燒出玫瑰的。微風吹拂,花海如,我坐在桌前靜聽聲。桌上零零散散放著五味藥材,淡黃的信紙墊著,這回上面沒有留一個字。
白狼趴在桌上,抬眼看著天邊,問我:「祁他,回不來了嗎?」
我了他的頭:「他或許,只是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歷練。」
白狼有些不解:「可是,他上次幫我雕的兔子還沒雕好。」
我一愣,眼前仿佛又浮現出了那個面白如玉、目似繁星、意氣風發、恭順至極的年。
「師尊,弟子近日新釀了些酒,還請師尊鑒賞。
「師尊,弟子,定不負所托。
「師尊,弟子也想品這山河萬千,踏這荊棘滿林,而后明正大地,做想做之事,護想護之人。」
嚨有些發疼,淚,終是涌了出來。
祁,徹徹底底地泯滅在了這天地間。
誰將煙焚散,散了縱橫的牽絆。
一江明月,回首了誰。一杯濁酒,相逢醉了誰。一年春事,桃花紅了誰。一眼回眸,塵緣,遇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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