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死得面目全非。
陸楚川過來認尸的時候,工作人員問他,要不要看我最后一眼。
他拒絕了。
也是,結婚五年,他從未過我一天。
1
看著懸在半空的雙腳,我終于認清自己為阿飄的事實。
房間正中央,擺放著我的。
盡管上面蓋著白布,但我知道,我的死狀并不好看。
這比我變阿飄更難以接。
在我為自己默哀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位著黑西服的工作人員推門進來。
跟其后的,是陸楚川。
「陸總,這邊請。」
「救護人員確認,陸夫人是當場死亡的,所以直接送到我們這邊。」說完手搭在白布兩角,眼看就要掀起。
「,痛苦嗎?」男人低沉的嗓音在空的房間里響起,沒有一緒波。
工作人員低頭看了一眼,還是決定昧著良心回答:「估計,沒有太大的痛苦。」
我在一旁沒忍住,翻了個大白眼。
雖然白布還沒有完全被掀開,單從那扭曲的四肢以及凹凸不平的軀干來看,足夠讓人想象,我死的時候遭了多罪。
也許是擔心我的樣子會惡心到他,陸楚川制止工作人員。
「不用看了。」
「您……真的不再看一眼嗎?」年輕人猶豫了下,心思全擺在臉上。
看得我嗤笑出聲。
像這種生離死別,就算對方的損了,他們的親人還是想要見上一面。
畢竟,那是真正意義上的最后一面。
可惜啊,我和陸楚川從來都不是什麼恩夫妻。
甚至現在的他,就連拿走我的骨灰,也沒有資格。
因為一個小時之前,我們離婚了。
陸楚川果然不出我所料。
「不用,燒了吧。」
簡簡單單五個字,就把我和他最后那點聯系徹底砍斷。
工作人員見此,不再說些什麼,立馬著手準備火化。
在此之前,陸楚川已經離開。
誠如這五年來每一次離開時,那般決絕。
早在選擇放手那會兒,我就清楚,他心里沒有我。
這句拒絕,不過是一千多個日夜里最尋常不過的一句話罷了。
當工作人員捧著骨灰盒出來,想想今天早上為了離婚,我特意弄了個發型,這才一個下午,就變了一壇子灰。
而那個與我同床共枕五年的男人,連看我最后一眼都不愿意。
真是諷刺。
【陸楚川,余生不用對著我這個人,想必你是高興的吧!】
【以后,沒人會把你的尊嚴踩在腳底,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了。】
【你終于可以沒有顧慮去找你的那個人,這一次沒人會攔你。】
糾纏半生,最終以這樣的結局收場,注定我們之間無緣。
【再見了,陸楚川。】
2
本以為以我一生功績,雖不至于下地獄,可也沒機會上天堂。
可再次睜眼,我回家了。
我和陸楚川的家。
房間像是被人洗劫了一番,四散落著破碎的布塊,不瓶瓶罐罐被掀翻在地,里面的倒出來,弄臟了地板。
作為罪魁禍首的我看到這一切,宛如隔世。
「嘀嘀嘀」門外的電子鎖被打開,陸楚川回來了。
一進門,就踩到一件被我剪得稀爛的西服。
陸楚川順手撿起來,放置在一旁的沙發上。
畢竟這樣的場面,在過去的五年,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他早已見怪不怪。
收拾好之后,陸楚川拎著菜,進了廚房。
我飄在他后,看著他又是洗菜又是燒水的。
陸楚川的廚藝很好,婚后的一日三餐,全是他包了。
倒不是他寵我,而是他不得不這麼做。
剛結婚那會兒,我學過一段時間烹飪,為的是有朝一日,能親手做一頓飯給陸楚川吃。
可當我十手指頭都弄破了,才做出一份尚可口的飯菜時,陸楚川只說了句:「你沒必要做這些。」
之后,我在垃圾桶里見到那個飯盒,原封不的。
打那以后,我命令陸楚川,必須每天回家做飯給我吃。
就算要應酬,也不例外。
也是從那時起,陸楚川沒缺過一天。
隨著一道道悉的菜品被端上桌,我不甘心地飄到他旁坐下。
【陸楚川,在你心里,我是不是還比不過你的一日三餐啊?】為什麼我死了,你還有心做飯?而且水準還一如既往地好。
以前我就在想,陸楚川如果離開公司,去當個廚師也好的,炒出來的菜絕對是米其林級別。
這麼一想,
把饞蟲都勾出來了。
我湊到桌子前,用力吸了吸鼻子。
可惜,一點香味都聞不到。
【總算會到只能看不能吃的悲哀了。】
陸楚川吃了多久,我就在旁邊念了多久。
隨后,陸楚川進廚房收拾,我也跟著進廚房。
陸楚川上洗手間,我也飄在上面直勾勾地看。
倒不是我真的那麼離不開他,而是我發現,只要我離陸楚川超過三米,就會被一力量扯回來。
所以我學乖了,時刻在他邊,反正他也看不見我。
3
暮降臨,陸楚川被一個電話了出去。
「阿川,你還好嗎?」一見面,林浩就把擔憂說了出來。
作為陸楚川的大學同學兼好兄弟,他是知道我和陸楚川那點恩怨的。
所以,他的這些擔憂里絕對沒有一丁點是關于我的。
畢竟當年他就為陸楚川抱不平,說他娶了個禍害。
「聽說夏枳死的時候不怎麼好,你有見到……」后面的話,林浩沒有說出口。
因為被陸楚川打斷了。
「沒有。」
那聲音很冷,冷到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他在為我的死難過。
反倒是林浩,似乎想到些什麼,僵在那兒閉不言。
將近五分鐘,陸楚川再次開口:「東西呢?」
「在這。」林浩從懷里掏出個件,遠遠看著像塊紅布。
「已經完了,只要把東西竄在一起就可以了。」
我好奇湊過去看,發現里面包裹著一條很普通的銀鏈,上面沒有吊墜。
【陸楚川,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戴首飾的?】
曾經的我為了討好陸楚川,會特意關注一些男士品牌,只要出了新品,就第一時間買來送他,卻從未見他戴過。
原來不是不喜歡戴,只是不喜歡送的那個人罷了。
陸楚川沒多待,和林浩分開之后,直接回家。
因為時間還早,他在書房里工作。
而我,也只能被迫在書房里飄來飄去。
【陸楚川,你干嘛不跟林浩多喝會兒,都已經沒人要你準點回家了。】
【陸楚川,你去看會電視吧,或者聽聽歌也行,這里太安靜了,我不喜歡。】
【陸楚川,我好無聊啊,你理下我行不行!】
【陸楚川……】
無論我是飄到天花板上唱歌,還是湊到他耳邊大喊,回應我的,除了紙張翻的沙沙聲,就只有鍵盤敲擊的機械音。
后來,我的意識開始模糊,才發現阿飄也是要睡覺的。
4
一進公司,小助理就跑來匯報。
「陸總,九點半您有一個視頻會議,大概一個小時左右,接著您需要出席分公司那邊的年中總結會,中午鼎盛的鄭總約了您,我已經在翠苑定好了位置,下午……」
「把鄭總的會面改在一小時后,其他的,都取消了吧。」
陸楚川打斷小助理,代了這麼一句又低下頭。
小助理還杵在原地,沒有離開。
陸楚川又抬頭看一眼:「還有事嗎?」
「D 家夏季的新品已經發過來了,您看要不要通知他們,以后不用再送來了?」最后那幾個字,說得小心翼翼。
我是 D 家的超級 VVVVVIP 客戶,每次出新品,他們總是第一時間送貨上門。
這件事陸楚川是知道的。
「跟以往一樣,直接送過去就行。」
小助理明顯遲疑了下,最后回了個「好」才離開。
我眼都不眨盯著陸楚川,后知后覺反應過來。
【陸楚川,你能耐了吧你,拿我的服給你人穿,當我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啊?】
【立刻把它們退回去,折現燒給我,不然我天天在你枕邊鬼打墻,看你怎麼去找小人。】
我飄到陸楚川面前,叉著腰,大有誓不罷休之勢。
按照我以往的子,不一哭二鬧三上吊,吵到陸楚川繳械投降都不會停止。
可如今的我,除了在他耳邊過過癮,其他的啥也干不了。
【陸楚川,別忘了咱倆已經離婚了,這財產都分割完了,做人不能這麼不厚道吧。】
我還在聲俱厲地控訴陸楚川,又有人推門進來。
回頭看了看那影,「切」了一聲,又把頭轉回去。
我就說嘛,明知道我死了,還不趕過來獻殷勤,那就不是許檸了。
許檸端了杯咖啡,邁著貓步,上的曲線在的包裹下,顯得格外夸張。
「楚川,估計你昨晚沒睡好,喝杯咖啡提提神吧。」一邊說著,一邊俯下子。
看那領口都快低到肚臍眼了,我沒忍住一手揮過去。
然后,整個手掌穿過的。
【咳咳,你想多了,他昨晚不僅睡得好,還打呼了。】
見陸楚川沒反應,許檸的手直接搭上他的肩膀。
【喂喂喂,皮子就行啦,別上手啊!】
「許檸!」陸楚川警告了一句,嚇得趕把手放下。
「楚川,我、我只是擔心你。」
許檸委屈地立在一旁。
「聽說夏枳死的時候很痛苦,那種人本就活該。」
「你本就不,如果不是當年給你下藥,你本不用因為責任而娶。這麼多年來,業界有多流言蜚語,說你貪圖這個上門婿,可只有我知道,你心是多麼的痛苦。」
「楚川,現在死了,你沒必要再把自己跟捆綁在一起,你自由了。」
許檸說的每一句,都讓我無力反駁。
當年,如果不是因為我用了手段,讓人拍下我和陸楚川在一起的畫面,以此來強迫他負責,他本不會娶我。
而且這麼多年來,我明知道外面是怎麼傳他是靠著夏家婿的份才爬到現在這個位置的,卻從未替他解釋過半分。
如今看來,我對你真的是糟糕頂,對吧,陸楚川!
5
在聽完許檸這番話后,連我都替陸楚川到委屈。
可作為當事人的他,不見半分怒火,還很平靜地開口。
「我跟如何,不到他人說三道四。」
「還有,以后未經我允許,不準進我辦公室。」
話音剛落,許檸的臉刷一下全白了。
那慘白的模樣,看得我想笑。
【活、該!】以為我死了就可以上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許檸沒想到陸楚川會如此薄,幾十年的就這麼說散就散。
「楚川,你是不是真的上了?」
我從未把許檸當對手,畢竟在我眼中,就一單細胞生。
可沒想到,會無腦這樣。
【許檸,了我這個對手,你都開始降智了是吧?】
陸楚川喜歡我?怎麼可能!
「如果你還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那就去人事部辦理離職手續。」
陸楚川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只是那語氣里多夾雜了些不易察覺的波。
也許是被陸楚川的狠絕傷到了,許檸紅著眼跑出去。
看著那背影,我第一次同。
【早點認清楚這個事實不好嗎?非得把自己弄得渾是傷。】
曾經的我和許檸一樣,一直追在一個男人后跑,就為了得到對方一點點關注。
只是那個男人,從不曾回頭。
因為我倆都不是他心里的那個人。
陸楚川心里一直有個人,他把藏得很深,我不知道的名字,也不知道長啥樣,但我知道,占據了陸楚川整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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