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在王府

十一月，日微冷。天空蒙著一層抑的鉛灰，行走在這座小城古樸的街巷里，撲面而來的是涼薄卻熱鬧的市井氣息。這是姚筱桃第一百次嘆氣了。就在十五分鐘之前，拿著司法考試績通知單，苦著臉，從家里逃也似地跑出來，總算離了母親的嘮叨和父親那副冰霜般的臉。站在老舊樓房外邊的水泥路上，仰著臉看天，據說，四十八度，正好是青春憂傷的角度。

“喂，你是誰啊，我到馬爾代夫度假啦，若有疑問請按1，若要捐款請按2……”兜里響起了手機鈴聲。

“喂——”姚筱桃有氣無力地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

“筱桃！”那邊傳來死黨興的聲音，“怎麼樣，司考過了沒有？”

“過個屁！”筱桃罵罵咧咧地說道，“題目一年比一年難，我本沒信心做完。虧我辭了那麼好的工作，廢寢忘食斗了半年！”

“唉，別氣啊！”死黨安道，“一年不過，下一年再努力唄！告訴你啊，我過了！我爸爸說馬上給我介紹律師事務所，嘿嘿，到時候，我就是中華律師業里一名職業的訴訟律師，戰斗在司法界第一線啦……”

姚筱桃真切地到死黨那語氣里抑制不住的喜悅之，思及自己的境，不悲從中來，大喝道：“天要亡我！我要東山再起。”

“誒，對了，筱桃，你重新找工作沒有？我聽說月月已經考上檢察院了，郝天明也到北京當專職律師了……”

姚筱桃忽然沖著電話說了一聲：“有事，急！”一邊心虛地朝四張，一邊將電話掛斷了。

為什麼別人都活得那麼彩，偏只有，怎一個凄涼二字了得！從名牌大學法學院畢業，找了一份不好不壞的工作，沒過一年就因為種種原因丟了工作，對外宣稱是自己辭職了。自知社會險惡，打算將自己關在家里一心一意地復習，取得司法界從業資格證，將來當一名威風凜凜的律師，過一過刀筆的癮，未料，連敗三次！這是第三次接到績通知單了，也是第三次失而歸。司法局的干部見了都說，小姑娘又來報名啦，怎麼不去上海報個補習班試試？這樣耗著也不是辦法。

姚筱桃嘆了口氣，將手機塞回兜里，打算在護城河邊散散心。忽然，路邊一個小店里傳出一個悉的甜甜的聲，那聲的主人是小城通廣播電臺的當家主播。姚筱桃經常聽主持的“夢在回廊”音樂系列節目。那聲說，明日夜晚十二點左右，會有一場獅子座的特大流星雨，那大概是本市幾百年來遇到的最大一場流星雨，氣象臺預報天氣良好，空氣清新度較高，屆時可以觀賞百年一遇的流星雨。

姚筱桃目呆滯地看著前方，心中冒出一個念頭，明天去鄉下的外婆那里吧，鄉下空氣好，風景也不錯，去散散心，順便理一理蕪雜的頭緒。

回家，父母依舊在唉聲嘆氣，姚筱桃不聲地收拾了幾件換洗服，拎著包出門了。去鄉下的大車每隔半個小時來往一趟，姚筱桃在站臺上等了許久，期間又接了兩個同學報喜的電話，聽到他們喜不自勝的聲音，愈發苦悶起來。坐上車，投了兩塊錢幣，姚筱桃坐在后排的位置上，臨窗，窗外繁盛的街景猶如流水從微微呆愣的目里過。

直到報站的聲音響起，才回過神來。希在鄉野樸素靜謐的環境里放松一下，能夠重拾信心重返戰場吧！這是樂觀的想法，畢竟，司法考試的通過率只有百分之十幾，天下失意的不止一人。

如今的鄉下不比以往，家家戶戶都蓋起了時髦的小樓，屋子里鋪了瓷磚，有衛生間有廚房有專門的臥室書房，現代化設施一應俱全。外婆家的條件在當地也算不錯，外婆和外公都是鄉村教師，如今教師的收算是十分穩當的。姚筱桃的母親就經常抱怨，說要是以前高考填志愿的時候讓姚筱桃報師范類學校就好了，姚筱桃他們家認識教育局的領導，多可以走點關系。當老師這一選擇在小城年輕孩子中間十分流行。可惜，姚筱桃提不起興趣，連教師資格證和普通話等級都沒去考。

在鄉間走了一段水泥路，姚筱桃走到了外婆家。外婆正在廚房里燒晚飯，沖進客廳，扔下包，嚷了一句：“外婆，桃子來了！”

“桃子啊！”外婆一把年紀了，仍舊滿頭烏發，神矍鑠，從廚房里探出頭來，一雙慈目欣喜地盯著姚筱桃，說：“什麼風把你吹來啦？外婆今天做了好菜！正好呢！”

姚筱桃一屁坐在沙發上，有些氣悶地回道：“唉，出師不利，我到鄉下來散散心。”

“用詞用錯了。”外婆切了幾片水果，端出來，放在茶幾上，“第一次才出師。你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婆婆，你打擊我！”姚筱桃嘟起，“你一猜一個準，可惜啊，都是霉頭的事。”

“傻孩子。”外婆回到廚房炒菜，大聲回道，“年紀輕輕就沒有信心，不該啊！我和你外公像你這麼大時，還不知道前途在哪兒呢，你外公在工地上挑磚，我在裁店里打工。唉，你爸媽催你催得太急，心態要放平穩點兒，做事不能躁麼！”

“爸媽要是這麼想就好了。好不容易上了個重點大學，出來什麼都沒學到。現在的人講究憑證，沒有資格證書，誰理你啊。”姚筱桃埋怨道，“企業不收，律所不要，自己開店缺項目和資金，公務員考試又黑。婆婆，你說，我怎麼這麼倒霉。”

“慢慢來。”外婆夾了一塊蛋包放在碗里，端給筱桃，“嘗嘗婆婆的手藝。高興點。”

吃了一頓盛的晚餐，姚筱桃聽著MP4上樓休息了。二樓有一個專屬的房間，房間里有一面朝南的窗子，從外公那里拿來遠鏡，準備十二點觀看流星雨。聽著耳旁時而舒緩時而勁的流行音樂，姚筱桃有些困倦，躺在床上睡著了。

眼前是一片迷霧，四周白茫茫的，在霧中穿行，找不到方向，正在迷迷糊糊地往前走，突然，有個聲音對耳畔說：“你愿意跟我走嗎？”

姚筱桃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抱子，那聲音像是男人發出的，不斷地重復著一句“你愿意跟我走嗎”，聽起來有些金屬的質，溫而執著。

“誰啊，你？”姚筱桃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想要將那聲音從耳畔驅走。

聲音突然間中止了，隨即，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出現在不遠，那影被迷霧纏繞，看不真切。姚筱桃膽子小，嚇得連退幾步，大喊道：“鬼啊，鬼啊！”

鬧鐘的聲音準時響起。姚筱桃一個翻，滾下了床。

從地上爬起來，了屁，齜牙咧地朝窗口走去。流星雨應該開始了吧。轉了個，就將剛才的夢境忘得一干二凈，心里只是惦記著百年一遇的特大流星雨。

天空中，先是出現幾道流，慢慢地，芒越來越多，的尾也拖得越來越長。姚筱桃舉著遠鏡仔細看著，那群流星雨果然聲勢浩大，猶如夏日海岸上的一場風暴。一閃而逝的璀璨輝組合一幅勝景，將夜空映得萬分絢爛。

好的流星風暴，姚筱桃一邊嘆，一邊默默許愿。到底還是個做夢的孩子。據說，午夜十二點對著流星許愿，許下的夢想一定會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