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不能。”褚遲郢沒有瞞什麼，實話實說道。

他不喜歡看無辜的人喪命，更何況是從某種角度來說是因為他才喪命的無辜之人。

“張大人并不無辜。”劉伐似是看穿了褚遲郢的心思，開口說道。

褚遲郢一怔，目更冷了幾分，“不無辜？那敢問他犯了什麼錯？”

“王爺，您生在富貴之家，怎麼連這麼簡單的事都沒有想清楚。”劉伐著他緩聲說道。

褚遲郢目一凝。

“他擋了別人的路，又斗不過別人，他就是錯了。”劉伐開口道，“我以為王爺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褚遲郢在他的目之下忽然無言以對，帝王之家從來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無辜，甚至有的時候連天真無邪都是一種錯。

在當今這個烏煙瘴氣的場之中顯然也是這個狀況，張濟全橫死街頭并不是因為他真的哪里錯了，只是因為他不夠強，又招惹了一個他完全惹不起的對手。

“王爺今日前來，若只是想辱下，便請回吧。”劉伐俯了俯子說道，“人人都有自己的難，還請王爺理解。”

褚遲郢瞇了瞇眼睛，“誰說我是來辱你的？”他話鋒一轉，開口問道。

劉伐一怔，他著實想不出第二個可能。

“有一個提議，不知劉大人想不想考慮一下。”褚遲郢繞了一個彎子。

劉伐苦笑一聲，他想破頭也想不出這個時候褚遲郢究竟存著什麼花花腸子。

“王爺有話不妨直說吧，下近日頭昏腦脹，怕是領會不了王爺的意思。”劉伐十分直接的展了自己焦頭爛額的狀態。

不過這也沒什麼可瞞的，全京城都知道他焦頭爛額，褚遲郢也不可能是剛剛知道。

“近日我來，就是想幫大人解燃眉之急。”褚遲郢定定的著劉伐，開口說道。

劉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以置信的反問道，“你說什麼？”

“大人近日想來是為刺客的事費了不心神，今日我來給你指條明路，你看如何？”褚遲郢意味深長的說道。

劉伐抿了抿薄，“王爺心中真正想著的，怕是如何將下再向死路上推一把吧。”他對場的認知幾乎可以說就是從勾心斗角開始的，他從不相信天上會有白白掉下來的餡餅砸在自己的頭上，何況這塊餡餅還是從褚遲郢那里扔下來的。

“大人應該知道，那刺客一旦被抓住，您的好日子便算是徹底到頭了。”褚遲郢不不慢的說道。

“王爺這話錯了，抓住了還好，若是抓不到，下才是真的重罪難逃。”劉伐見褚遲郢連局勢都沒有看清楚就擺出一副和自己談判的架勢，一時間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他和褚遲郢打的道不多，這些年來最多的鋒大概就是前些日子褚遲郢帶著人來要求開棺驗尸的時候。

雖然那一陣確是褚遲郢小勝一籌，但在他的眼中這位王爺并沒有什麼了不起，論心計不如花丞相也就罷了，偏還生了一副打抱不平的心腸，要知道在名利場上，善良可以說是最可笑的東西。

“可那被抓住了的死囚若是一口咬定說是大人您將他放出來行兇的呢？”褚遲郢的語氣波瀾不驚，仿佛說出口的本就不是什麼重要的話語。

劉伐聞言猛的一震，頓時瞪大了雙眼說道，“王爺此言何意？”

“我的意思，劉大人不清楚？”褚遲郢倒是不急著回答，氣定神閑的反問道。

劉伐原本對褚遲郢所有的輕視都在一瞬之間收了起來，“王爺是如何知道死囚之事的？”他正問道。

褚遲郢存著與劉伐合作的心思，該瞞的瞞，不該瞞的自然直說，“猜的，花丞相有你這個盟友在，自然不會推自己府中的銳暗衛送死，而是會從京兆尹府牢獄中的死囚下手。”

劉伐嘆了一口氣，“王爺言重了，我可遠遠談不上相府的盟友。”

褚遲郢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是啊，你如今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

劉伐一口氣險些直接噎回去，心中暗道話雖如此，但王爺您剛剛說話還客客氣氣的，忽然說出這麼直白的一句，著實讓人接不了。

“王爺說的是。”他苦笑著答道。

“劉大人篤定只要抓到死囚事就解決了，看來您先前是真的和他約定過什麼了。”褚遲郢目灼灼，的盯著劉伐說道，“可惜的是您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履行約定，并且沒想到那死囚比您還不守信用。”

劉伐被他字字句句全都說中，心中更加慌，咬了咬牙說道，“王爺知道的不，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他自問自己的消息把守得嚴謹，相府那邊更不可能出紕，那褚遲郢究竟是如何得到這麼確切的消息的？總歸不能是全憑猜測吧。

“那死囚如今就在我的手中。”褚遲郢終于亮出了自己最大的底牌。

“我已經問出了你們之間的易，并且和他做了另外一個易。”褚遲郢步步，“易的容是他配合平王府，包括先藏起來，也包括必要的時候出面認罪，將您私放死囚的事公之于眾。”

劉伐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了片刻后說道，“王爺，那死囚可不是個容易控制的人，您就不怕引火燒麼？”

“大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不過是控制一個死囚罷了，有大人您的前車之鑒在此，本王自然不會大意。”褚遲郢緩聲答道。

“王爺和他換了什麼？”劉伐放在桌案下的手已經握拳，冷聲問道。

“一個痛快的死法。”褚遲郢毫不猶豫的答道。

這是褚遲郢早就想好的說辭，他自然不會說平王府與石黎的易是還他自由，而必要的時候石黎會出面認罪也是說出來唬唬劉伐的，石黎想要活命，自然不會做這種送命的事。

“今日王爺為何而來？”劉伐沉默了半晌后終于開口問道。

其實褚遲郢說出這些話后他反倒放下心來，褚遲郢不是一個會做無用之事的人，他既然來了，還和自己說了這麼多，目的絕不是當面通知自己離死不遠，而是另有話說。

“不知劉大人想不想換一個立場。”褚遲郢抬眼說道。

劉伐一怔，下意識的反問道，“立場？”

“你在相府這邊站的夠久了，就不打算換一換麼？”

劉伐瞇了瞇眼睛，角忽然勾起了一抹笑意，“王爺原來想要的是這個，您怕是失策了。”

褚遲郢不不慢，“此話怎講？”

“花丞相于我有知遇之恩，有些恩是要還的。”劉伐答道。

“笑話。”褚遲郢冷笑一聲說道，“這些年你替相府做了不事，也付出了不代價，你有今日的位又不全是丞相府的功勞，這點恩早就還清了。”

“就算如此。”劉伐不置可否，“那敢問王爺，您又覺得自己哪里比相府強？讓下會在您和花丞相之間站在您的一邊？”

相府黨羽眾多，褚遲郢勢單力薄，不是個瞎子就都能看出這個比較的結果誰優誰劣，只要是個正常人恐怕都不會直接站隊平王府的。

“理由很簡答。”褚遲郢從容答道，“劉大人，你快死了。”

劉伐不笑了笑，“王爺說的這……”

“莫非劉大人覺得相府還會出手救你不？”褚遲郢不等他把話說完，截口道。

劉伐一時語塞，他總有一種相信相府的心思，但心底也一直有一個聲音在擔憂，花丞相是一個最會趨利避害的人，這一次他當真還會救自己麼？

“若是換做其他也就罷了，石黎現在在平王府中，只要他出面，您必定難逃罪責，辯無可辯。”褚遲郢頓了頓，接著說道，“你又覺得你有什麼值得花丞相頂著力出手的地方呢？”

劉伐低下頭，半晌無言。

“站隊相府，你現在已經注定是個死人了。”褚遲郢沉聲補充道，“現在站隊平王府，還有一線生機，兩害相權取其輕，劉大人是個聰明人，自己想想清楚吧。”

一向自認看得通的劉伐面臨了人生中最艱難的選擇之一。

不可否認的是褚遲郢說的對，如果石黎真的同意配合平王府，那此時的自己就該替自己想想后事了。

但這個時候背棄花丞相投靠平王府，他可以想象到自己接下來會遭到丞相府怎樣的報復，張濟全的死狀就在眼前，他幾乎已經看到了自己步張濟全后塵的樣子。

兩條路看起來都是死路，只是時間的早晚罷了。

劉伐深吸了一口氣，雙拳松開又握，心中開始重新審視起面前端坐的這位王爺。

今日他忽然明白，所有人都輕視了他，包括京中流傳著他各種傳聞的百姓，也包括這些年來對他不屑一顧的各方勢力，甚至包括當今圣上和易親王。

所謂的扮豬吃老虎不過如此，他扮了很久的豬，終于到了該展爪牙的時候，但他究竟是能一鳴驚人還是初出茅廬就被人手死，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