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五個姿態各異地走出九珍坊，穿過街道，抵達廖家鋪子……的胡同拐角。

前方正在賣荔枝，因為價格麗，已經排出數十人的長龍。

“還行，沒有糖炒栗子火熱。”鄭如謙搖了搖折扇，“九珍坊門口可都是百余人的隊伍。”

其余人笑著沒說話。

只有姜笙毫不留地破他，“糖炒栗子三十文一斤，這個十兩一斤，能比嗎？”

鄭如謙鼻子，指著隊伍末端，“那個，咱們來都來了，誰去排隊啊。”

大家靜默不語。

“要不，大哥去？”他兩眼一轉，“大哥平時在國子監上學，沒多人認識，我跟姜笙經常出九珍坊，被發現了不太好。”

剛剛還互相揭老底的兄妹倆立馬點頭，齊刷且一致。

許默角輕揚，淡淡發出單音節，“嗯？”

剛剛點頭的兄妹又開始搖頭，鄭如謙又慫又，“大哥可能有點不太合適，要不就小四吧，他是個大夫，總不會有人愿意得罪大夫。”

被推出場的溫知允茫然又無措，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求救的目落在小五弟上。

“咳咳。”長宴清了清嗓子，還沒張口。

鄭如謙當機立斷，“那就給小五了，天降大任于什麼什麼人，只有你才能承擔起這個重任！”

明明是因為他們跟廖家作對，貿然去買荔枝，極有可能被當場轟出來。

兄妹五個在這極限拉扯，推來推去。

典型的有親，但不多。

長宴忍著笑，指向隊伍前端的小廝，“那個人，似乎有點眼。”

鄭如謙姜笙和溫知允都點茫然，只有許默輕輕頷首，“是趙元的書。”

再往后兩個，是齊家的小廝，還有姚家的小廝，連經常跟在竇尚書后的侍衛都在隊伍里。

看來十兩銀子確實是個。

鄭如謙悲憤地從懷中扯出一千兩銀票，果決又壯烈，“大哥，全仰仗你了。”

除卻姚家，其他可都是許默的人脈。

于是接下來。

趙家的小廝吞吞吐吐，“來三十斤荔枝。”

廖家負責賣貨的小二哥瞬間瞪大了眼睛。

即使嶺南荔枝已經便宜到十兩，也不是每戶人家都能幾十斤幾十斤吃的，幾百兩銀子不算數，關鍵一天吃也上火呀。

可趙家小廝異常堅決，“我們老爺要宴請客人，就得三十斤荔枝。”

小二哥將信將疑，但趙家好歹有個中書舍人，廖家不敢得罪，就只能老老實實裝上三十斤。

后頭的都是一斤兩斤地買，到了齊家，又是三十斤。

“我們家老爺要做荔枝宴。”這小廝面不改，“有個遠方親戚特別吃荔枝。”

可廖家的荔枝也不是無窮無盡的。

趙家拿走三十斤，零散著賣掉五十斤，現在只有二十斤了。

“二十斤就二十斤。”齊家小廝果斷付出二百兩銀。

后頭排隊的怨聲載道，卻又無可奈何，只能默默散去。

小二哥點頭哈腰，“十天之后還會再運一百斤，大家煩請來早，賣完可就沒了。”

其實以廖家的財力，每天運上一百斤都在能力范圍，但為了掌握高利，為了營造“此只得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的高貴，廖家將荔枝牢牢控制在每月三百斤。

這樣也好。

以稀為貴，現在是，將來也是。

五十斤荔枝被齊家和趙家送到九珍坊，鄭如謙大方地挑出來十斤，分別給兩家帶走。

“這可使不得。”兩位小廝連連擺手。

鄭如謙笑地圓，“能買到荔枝全靠兩位哥哥幫忙，這些是九珍坊的心意，千萬得帶回去，不然我都沒臉跟我大哥代。”

末了，又包上幾分糕點，并幾斤川渝荔枝，高高興興地送走兩位小廝。

剩下的四十斤荔枝被送到白水面作坊，由幾位姑姑姨姨去皮去核，點進桂花跟酪塊，再放進冰窖里凍荔枝冰。

十天后。

姚家和竇家如法炮制，收回來六十斤的荔枝。

加上第四批運的六十斤，地窖里滿滿當當，全都是荔枝與冰。

時間不不慢走到八月份。

秋老虎的威力更甚夏季，直灼的讓百姓苦不堪言，除卻不得已奔波的，大部分人都躲在家中消暑。

喝上一碗冰酪，再啜兩口冷果，沒錢的灌點綠豆湯，倒也愜意。

二進小院里。

姜笙在涼，手里捧著大師傅親手做的山，用五哥親自打磨出來的小木勺，舀起綿濃郁的味冰沙，放進里的瞬間，所有熱浪都遠離了。

只可惜山綿不耐吃，三五口就看見了碗底子。

磨磨蹭蹭到廚房，還沒張，就收獲張姑姑的拒絕，“孩子吃太多冰不好，不能吃了。”

說完，收走空碗跟小木勺。

姜笙滿臉惆悵，大眼珠子從東咕嚕到西，想起地窖里的荔枝冰。

為九珍坊的半個東家，先嘗嘗不過分吧。

“別打荔枝冰的主意。”張姑姑背著都能猜到的小九九，“怕你吃壞肚子是一方面，如謙也在隨時準備賣。”

現在，就等廖家最后一批荔枝抵達了。

同時尋找能夠幫忙大量購買的人。

姚家齊家竇家趙家都已出過面，為了不引起廖家懷疑，最好是找個新的世家。

可能信任的人脈哪里那麼好找。

姜笙心底擔憂，跟張姑姑叮囑一聲，踏著熱浪出門，要去九珍坊看看。

剛爬進馬車，大師傅拎著一條魚迎面走來，“是姑娘嗎，中午吃魚，吃紅燒魚。”

“好嘞大師傅。”姜笙掀開小簾子，脆生生地回應，“一會就回來吃。”

熱浪實在兇猛，就這麼眨眼的功夫，頭發都要燒焦了。

趕回腦袋，留大師傅砰砰敲門。

馬車轟轟隆隆前行，不大會抵達目的地。

本以為這個日頭，九珍坊會瞌睡打蔫，甚至寂寥無聲，卻不想外頭熱鬧地很，好些人來來往往。

姜笙掀開簾子，看見滿盆的荔枝接連被抬進。

這是，找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