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熠然無法接大夫的話，轉頭又另為唐娓延請了多位大夫。可惜，每個大夫整治完以后都只是搖頭，讓他趕準備后事。

這個結果讓宋熠然宛若困一般，眼可見的日漸焦躁了起來。

府里的下人無不膽戰心驚。

就連被瞞得死死的的唐娓，都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

自打唐娓被診斷時日無多后，宋熠然就推掉了外面的一切事宜，整天陪在唐娓的邊。唐娓聽他絮絮叨叨夸獎自己今天氣好了許多，聽他啰里啰嗦描述今天外面的天氣有多好，問是否要出去曬曬太，聽他變著法的代廚房準備一日三餐，只為能多吃一口……

終于忍不住問道:“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不準說那個字！”

宋熠然聞言猛地大吼了起來，聲音之大，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手抹了一把臉，他努力平復心，開口道歉，“抱歉，是我失態了。”

誰也不知道他這些天力有多大，因為害怕唐娓眼睛一閉就再也不會睜開，他整夜整夜的不敢睡覺。即便偶爾因為熬不住睡過去，也會很快被噩夢驚醒，必須得聽到唐娓清淺卻綿長的呼吸聲，他那顆惶惶不安的心才能慢慢安定下來。

可即便他這般不錯眼的盯著，唐娓還是眼可見的虛弱了下去。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種無能為力的覺，簡直都要把他給瘋了。

他就像一只驚弓之鳥，變得聽不得任何人提“死”字，有個跟隨他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長隨，只是隨口說了一下，就被暴怒的他命人拖出去打了一頓板子。

那天之后，再也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這個字。

唐娓也沒想到他反應竟會這麼激烈，歪頭靜靜地看了宋熠然好長時間，這才微微扯了下角，虛弱的笑了笑，“你這樣會讓我誤以為你喜歡我的。”

“我本來就……”宋熠然下意識說道。

可還不等他把話說完，唐娓就有氣無力的擺了下手制止了他，“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怕我死不瞑目，想要用謊言哄哄我，犯不著，我唐娓還不需要別人的設施。”

宋熠然被狠狠噎住，有心想辯解，唐娓卻已若無其事轉了話頭:

“我想去看桃花海，可以嗎？這是我最后的心愿。”

宋熠然不忍心拒絕，只得下心梗，聲氣的說道:“不許胡說！什麼最后？你以后還會有無數個心愿，每一個我都會幫你實現。”

唐娓懨懨的閉上眼，“那就借你吉言了。”

雖然答應帶唐娓去看桃花海，但以唐娓如今的況，出行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整個府邸的下人忙活了整整三天，方才將一切準備妥當。

恰好今天天氣晴朗，和風習習，是個出行的好日子。

宋熠然便帶著唐娓，去了東郊頗有盛名的桃林。

這片桃林占地數千畝，一眼去本看不到頭，只覺目所及盡皆，就好像一片用堆疊而的汪洋大海，的讓人幾乎有種快要窒息的覺。

唐娓剛從馬車上下來，就落了一頭一的桃花。

春風倏忽而過，卷得枝梢簌簌作響，無數桃花瓣從枝頭飄落，仿若下雨一般。

這畫面實在不勝收。

原本奄奄一息的唐娓，自下了馬車就突然來了神，不僅不要人扶，還趁興提著角在紛紛揚揚的“桃花雨”下跳起了舞，銀鈴般的笑聲不絕于耳。

宋熠然卻笑不出來。

看著唐娓原本毫無的臉頰上，重新泛出紅潤彩，他心中莫名想起了一個詞。

——回返照。

才剛這樣想著，桃花雨中翩翩起舞的唐娓，忽然就踉蹌了一下。

虧得宋熠然眼疾手快沖過去抱住，否則怕是當場就得狼狽的跌個狗啃泥。

唐娓任由他抱著，也沒有反抗，只仰頭看著頭頂上紛紛揚揚的花雨，微笑著嘆息道:“真啊，如果人生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在自己喜歡的桃花海里，和自己喜歡的人相依相偎在一起。

這曾經是的夢想。

如今終于實現了，卻也要結束了。

就像的，在以為得到的時候，卻又突然失去了。

這或許，就是的命吧。

“宋熠然，如果有下輩子，我希再也不要遇見你了……”

唐娓呢喃著在宋熠然懷里慢慢閉上了眼。

無論宋熠然怎麼呼喊怎麼搖晃，都沒有再醒過來。

這一次徹底陷了漫無盡頭的永夜之中。

唐娓的后事是宋熠然親自打理的，事無巨細，沒讓其他人一丁點手。等過完頭七，宋熠然就把自己鎖在了房里，無論誰敲門都一律不見。

他心若死灰一蹶不振的樣子，讓整個府邸上下都憂心忡忡。

大家勸過開解過哀求過，什麼法子都使過了，卻全都沒有效果。

最后，還是將孩子抱了過來，那扇關閉多日的門方才再一次打開。

不過短短數日，宋熠然就好像老了十歲不止，看得一直照顧他的老仆直掉眼淚。

“爺，老奴知道您和夫人好，夫人去了以后，您心里一時接不了。可這往后的日子還長呢，您就算不為您自個兒考慮，也得為小爺考慮啊。這可是夫人留在世間唯一的脈，他已經沒有娘，您忍心讓他再沒有爹嗎？”

“哇，哇啊啊啊——”

也不知是不是聽懂了老仆的話，原本安靜的娃娃忽然哇哇大哭了起來。

宋熠然了他滿布淚痕的小臉，自言自語般詢問:“你是不是也想娘了？”

孩子說不出話，只哇哇的哭的更厲害了。

或許是了，自這天起，宋熠然就重新“振作”了起來。

他吩咐那位一直照顧他的老仆照顧小主子，府里的一切則給忠心的手下代為打理，為免日久天長生變，又另外安排了一個人和老仆一起轄制對方，可謂將一切都考慮到了。

他一直表現的很正常，沒有人看出他這是在安排后事。

直到某天早上，服侍他洗漱的小丫鬟推開門，方才發現他穿著和唐娓親的新郎裝，躺在和唐娓親的那張婚床上，閉著雙眼，已然是氣絕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