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骨抵著笛骨,骨節微微屈起。
眼見就是蓄勢待發。
時琉眼皮一跳,慌忙反手握住了酆業剛離開的手。
後青年影一頓。
一兩息後,酆業長眸冷斂,臨睨下來:“?”
時琉裝沒覺到:“謝謝晏師兄。不過時璃師姐說的沒錯,方瓊師兄能照顧好我的,不敢勞煩晏師兄你。”
“……”
寂靜數秒。
“好,那就依師妹所言。”晏秋白轉,帶時璃先行一步,邁了“問心”考驗。
牆上金小字虛影一晃,兩人影就被吸納進去,消失在六層裏。
時琉不敢耽擱。
照葫蘆畫瓢,也拉著酆業一同上前,依法讓“問心”考驗將兩人帶。
眼前一黑後,複又亮起。
這次不待時琉開口,旁酆業清淩笑了聲:
“你護著他?”
說是笑,可時琉回去,就算這巷道裏燈火昏昧,也分辨得出那雙黑琉璃石似的眼眸裏沒有一星半點的笑意。
隻有冷漠,甚至是戾氣的煞意。
時琉不知道怎麽惹惱他了,但問心無愧:“我沒有。”
“方才在外麵,我要出手,你攔了兩次。”
“?”
時琉茫然了一瞬:“哪有兩次。”
酆業眉目更寒涼:“你是不是覺著,我肯帶你出來,就不會怎麽樣你了?”
“不是,”時琉矜直了細眉,仰臉,“封鄴,我明明是在護你。”
“?”
一漠然薄涼的笑攀上青年眉眼。他霍然抬手,修竹似的指骨從大氅下抬起,忽然就握上麵前孩纖細的頸。
他沒用力,把玩似的力道更接近謔弄,可眼神裏的殺意卻是抑不下的。
“我最恨人欺騙背叛。”
時琉被他迫著微微仰臉。
臉蒼白,纖弱得一指頭就能死,可幽憐烏黑的眼瞳裏沒半點恐懼。
甚至,此時都不回避地直視他:“我沒有騙你。”
——
時琉天就是倔的。
認準對錯的事,死不悔改,絕不回頭,更不會為自己分辯求。
酆業拿那雙沒緒的涼冰冰的眸子俯睨著。
幾息過後。
他垂眸,微微歪頭看:“那你覺著我連他都收拾不了?”
“我知道你很厲害。”時琉抿了抿,猶豫過後,還是輕聲,“但是你傷了。”
“……”
酆業指節一鬆,垂回大氅下。
偏麵前小姑娘得寸進尺,就像在外麵似的,反手就握住了他要離開的手,這次更是直接借力攀上來——
踮著腳,單薄前傾,像隻蝴蝶似的撲落在他大氅襟上。
細白鼻尖蹭著他大氅上的領還未察,孩嗅了嗅,然後更堅信地仰起頭:“你就是傷了。”
酆業眼底冷漠微微撼,但很快又被堅冰封回去。
他微皺起眉,拂開孩攥著他襟的手,語氣冷淡但平寂:“你是不是想死。”
比起方才帶煞的笑,這一句可以說是毫無威脅力了。
時琉退回去:“你昨天離開客棧,我就猜到兇險。不過回來以後,你看著一切如常,好像沒什麽事,所以我本來也隻是懷疑。”
“那怎麽確定,”酆業回眸,“憑你的狗鼻子?”
“?”
時琉微惱,仰臉回來,眼神不滿地睖他。
酆業輕嗤了下,沒搭理小土狗要咬人似的模樣,轉開。
沿著前麵燈火昏暗的巷道,他卻平靜坦然,像進自己家似的,一點不在意就朝前走去了。
時琉跟上去:“除了一直有淡淡的腥氣,也有別的原因,”跟到他旁,手輕扯了扯他上那件玄黑大氅,“我覺著你不喜歡黑,出來前卻披上了這個,猜也是有原因的。”
“……”
酆業腳步一停。
但最後那句“你如何得知我討厭黑”的一問也沒出口。
青年垂斂下淩冽眉目,顴骨下頜厲然繃著,更顯漠然冰冷,他沒回頭地朝巷道更深去。
時琉仍跟上去:“你傷重麽。”
“死不了。”
“…你好奇怪。”時琉鼻尖輕皺,“我見過不惜命的,可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厲害、卻還是這般不惜命的。”
酆業袍袖下翠玉長笛一揚,隨手拂去撲至麵前的無形殺機,同時他淡淡落眼側:“我何時不惜命了。”
衫被風吹得向後鼓起,時琉怔了下,茫然回前方——
什麽也沒有。
時琉不解地轉回來,還是接他的話:“為了殺人,總是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這還不算是不惜命嗎?”
“你錯了。”
酆業輕嗤,“這三界裏,不會有人比我更惜命了。”
他在最至深至暗的地獄裏盡摧折,沉淪萬年,終於化作這世上最兇戾的惡鬼,從那無盡深淵裏爬了上來。
他死過一萬遍,才換回這一次生。
他最惜命。
“隻不過,”酆業垂眸,輕輕過那支翠綠長笛,“我活著,就是為了送某些人去死。”
“——”
時琉聽得怔然,不由駐足。
這死寂又昏暗的巷道裏,不知道從哪忽生出了一陣風,冷,,腥,像從這人世間最骯髒的地獄中吹來。
時琉驀地一栗,回過神,臉蒼白。
酆業察覺,起眸問:“到了?”
時琉一懵:“什麽到了,到哪裏了?”
“你以為我為什麽一定要帶你進來。”酆業手中玉笛一抬,連迸幾道清唳笛音,偏持笛者像閑庭信步——
兩側昏暗的巷道裏不知被他激發了什麽,在時琉視線裏,忽然就多出了無數道淩厲的金銳氣,弓起如刃如鋒的殺意,道道直撲酆業。
“小心。”時琉慌忙就要撲上前,拉他避讓。
酆業微微皺眉,左手也抬起來,拿掌心給抵住了額:“你幹什麽?”
“救你啊,你看不到——”
時琉沒說完。
酆業手中玉笛翻飛,像是隨意又敷衍地甩出幾道青翠形的笛音,可全數,一下都沒落的,將那些殺意淩厲可怕的攻擊一一對抵消解。
時琉就噎住了。
然後對上那人落回來的,冷冷淡淡又噙著玩味嘲弄的漆目:“——救我?”
時琉:“……”
兩人側,無盡昏暗的巷道忽然就像碎開的鏡子,從無數道不規則的裂隙裏慢慢迸發,眼前一切開始消弭。
時琉麵驚訝和張,下意識攥住了酆業的大氅。
時琉:“它,這路,怎麽碎了?”
“你的功勞。”
“?”
時琉原本以為酆業是又在嘲弄了,可那人語氣分明平靜甚至有幾分漠然,讓不解地回頭去看他表。
酆業重複了遍:“你以為我為什麽一定要帶你進來。”
“我?”時琉指自己鼻尖。
“你質特殊,”酆業對著這張陌生的沒有疤痕的臉蛋,看了兩息,就皺眉挪開了眼,“雖然本不在,但神魂已經在溫養多年,即便離,也能看破一些天境修者都無法參破的幻境。”
時琉驚訝:“你怎麽知道——我能看破幻象?”
酆業清冷落眸,端是一副“我為何會不知道”的淡漠嘲弄。
時琉裝沒看到:“所以,剛剛那條巷道其實是幻覺,我剛剛到的涼風,就是這幻象的破綻或者說出口?”
“…嗯。”
酆業有些意外能這麽快想通,但一瞥心口位置,他也不覺得奇怪了。
隻是想起來這件事,卻讓酆業莫名生出了點煩躁。
兩人話間。
一切昏暗幻象已經徹底消失,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個裝點得目皆是大紅的房間——
紅燭,紅桌,紅帷,紅寢被。
——十分喜慶。
映得孩臉皮都薄紅,張地扯了扯酆業大氅:“我們,是不是闖進別人婚房了?”
酆業:“還是幻境。”
“啊?”
時琉有些難置信,從生下來起,這世上就沒什麽幻境能瞞過的眼睛,而且……
孩往旁邊挪了兩步,了最近的桌案。
時琉慌張回手:“是是是真的。”
酆業瞥:“你知道天檀木是三界第一造化神木,卻不知道它功效嗎?”
“功效?”時琉遲疑,“活死人白骨?”
“…那是吃了它的功效。”
酆業嫌棄轉回去,一掃這房,“它所在之,就會按人的所思所想,自生幻象。與尋常幻象類靈妖不同的是,它能夠使幻境變為象,半虛半實——這才是它配得上‘造化’二字的原因。”
時琉聽得眼睛都亮了:“世間竟然還有這種靈?!”
酆業眼神複雜地。
……九竅琉璃心都能存世,區區造化靈木,有何不能。
時琉已經跑回來了,抑不住興:“所以天檀木真的就在這兒?就在這通天閣七層裏?”
“在是在,”酆業眼神微,“但隻是塊很小的碎片,並不完整。”
時琉一愣,突然反應過來什麽,問:“你怎麽會知道?”
“什麽。”
“就,天檀木,它幾千年沒有在三界出現過了,所有記載也隻是談到它能夠活死人白骨,”時琉越說越神茫茫,“可是你,你怎麽會知道得這麽?甚至還能知道,它隻是碎片?”
酆業神冷淡:“這個幻境隻到這房間,而完整的天檀木能製造一方小世界——豈止眼前這點。”
時琉抿,臉更蒼白。
不知道想到什麽,孩連瞳孔微微帶。
酆業似乎察覺,薄輕勾,長眸瞥下:“至於我為什麽知道,你猜。”
“……”
時琉靜默半晌,微微握拳,搖頭:“我不猜。”
“?”
“我隻知道你是封鄴,是幫我離開過鬼獄的人,這就夠了。”
“……”
著低頭的,酆業輕瞇起眼。
時琉不再等他也不再看他,甚至有點怕這個其實並不悉的白年,要拉著說明自己的份來曆——
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怕。
但就是怕。
所以時琉想也沒想,就向著麵前房間踏出一步。
眼前像有層明的無形水幕,隨這一步踏出,水幕破碎——
整個房間突然“活”了過來。
那些猶如靜態的紅變得鮮豔滴地紅,而房間裏無數個角落,忽然由虛到實,生出許多道影。
時琉就看了一眼。
然後孩白的薄臉皮,一下子就被豔紅沁了。
滿目的,滿屋的,妖嬈人。
哪都好。
就是。
沒穿服。
“……”
酆業就是在此時低低一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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