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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英華》 289章 真相不會殺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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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棋盤街時,帶路的錦衛提前降了馬速,待拐到胡同里,三人俱下得馬來。

“夫人,前頭大宅可是馬府?”

鄭海珠一聲“嗯”剛出口,另一個錦衛就輕噓一聲,示意同伴與鄭夫人莫說話。

他似在側耳傾聽,片刻后低啞地開口道:“剛剛,我好像聽到刀出鞘的聲兒。”

他說完,與同伴都出了繡春刀。

臨近晦日,秋月了細細的牙彎,奉給大地的亮實在有限,周遭黑沉沉的。

馬府大門掛著的燈籠,指引著驟然警惕起來的造訪者,牽著馬兒往前走。

驀地,兩邊異乍起,瓦片嘩啦,樹枝搖曳,五六條黑影或者躍下,或者從旮旯閃出,須臾之間,已將三人前后的路都堵住了。

衛在宵之后辦案,乃家常便飯,夜視目力自然超越常人。

那護送鄭海珠的錦衛小旗,堪堪間已辨出,半路截道的這些人,都是穿的各式布,不像清一服制的護院家丁。

但棋盤街在京城里是何等地界?更不會是盜匪流民。

小旗于是沉聲道:“錦衛辦差,讓開。”

攔路者中,一個看似領頭的漢子,卻并未馬上答話,直接步上前來。

小旗與同伴正要以刀護住鄭海珠,漢子突然開口:“鄭姑娘?”

語氣里的詫異,多過森然。

鄭海珠已然一手握住了那柄防鋼鑿子,一手著劉僑給的火折子。

此刻掏出火折吹亮,往那漢子照去,腦中昔日記憶涌上。

“你是,馬彪兄弟?”

鄭海珠認出他來,正是當年在海上惡戰李國助和西班牙時,馬祥麟手下一個馬彪的牙卒。

但自離開臺灣后,鄭海珠數次與馬祥麟重逢,都再沒見過這個馬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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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彪將刀回腰間的皮鞘中,拱手見禮:“鄭夫人與錦衛一同辦差,所為何事?”

方才口而出的“鄭姑娘”,改了“鄭夫人”,口吻恭敬,但這般打問里卻帶著不尋常的審視之意,鄭海珠覺得不對頭。

遂淡淡道:“你和這幾位兄弟,如今仍是馬將軍牙卒麼?你們是在護院?卻竟是在院外百步,夜間也不進去,又是所為何事?”

馬彪被嗆得一愣。

他此前奔赴山海關稟報馬祥麟后,自是越發曉得鄭海珠仍是主的知主連姓朱的要與這婦人聯姻都滿是不屑,定然更不會允許屬下對其無禮手。

但日暮時分才從劉時敏那邊得來的口信,與此際眼前形相結合,令馬彪腦中迅速閃過一個念頭:至得結果了兩個錦衛,再將鄭姑娘置吧?

他正要用石砫土語招呼眾人出手殺人,卻聽到后一個不怒自威的聲喝道:“你們何故在此喧嘩?”

馬彪不必回頭,就知是誰。

糟糕,還是驚蒙在鼓里的秦將軍了!

又懼怕又為難的涼意尚未沖上天靈蓋,胡同外棋盤街方向又傳來馬蹄聲。

……

馬祥麟算著時日,在京城北郊只盤桓了兩日,就確定母親秦良玉進城了。

他特意挑了宵后的子夜,往家中趕,此際見到母親邊,竟然站著鄭海珠和兩個錦衛,而自己暗中布在宅院周圍的兄弟也亮了相,腦子不由“嗡”地一聲。

秦良玉那副在瞬息萬變中練出來的眼力和腦力,頃刻間發現并意識到,比片刻前的場景更不對勁的,是馬、鄭二人打照面時皆有種不知誰先開口的古怪。

這種形,與當初在鄭姑娘的松江學校中時的相,天差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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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高大的秦良玉,手無寸刃,在暗夜里卻仍出神衹般的威嚴氣勢。

“前陣行軍習慣了,此來也是席地而臥,聽到馬蹄聲和腳步聲,就出府看看。阿珠姑娘,可要移步府中敘話?”

鄭海珠道:“好,但這兩位爺,不可離我。”

馬祥麟亦掩飾著心五味雜陳的澎湃,冷冷吩咐馬彪:“將馬匹都拴了,其他兄弟歸位,你隨我進府。”

幾人進宅中,馬祥麟沉聲喝退了帶著睡意過來詢問的管家,徑直來到廳書房中。

馬彪和兩個錦衛,止步于門檻外。

鄭海珠掩門之際,聽到秦良玉已然變得口吻和的話語:“祥麟,川黔告急,原本,就算儀生了,我只怕也趕不過來,國之守將與兒們的慈母不可得兼。未曾想,手下孩子們爭氣,這麼快就平定了那楊應龍舊部的叛。我今日進宅,儀就說,肚子一痛。想來應是胞宮開始收,但頃又平復如初,不到亥時就犯困睡了。娘當初生你長姐時,也是這般。”

母親的生的絮叨,完全不符的脾氣。馬祥麟心一,強出幾分笑容,對母親應了一聲,垂頭解開上的風袍。

借著屋中燈燭,鄭海珠看到,他腰上還掛著一對武,牛皮握柄,前端是槊頭般的利刃,閃著寒

也是齊全的,直如剛從戰場下來似的。

秦良玉又對鄭海珠道:“鄭姑娘,儀與我說,祥麟去山海關后,你常來看,寬畢竟是頭胎,再是虎里虎氣的丫頭也難免有點怕。祥麟,我們要好好謝謝鄭姑娘。”

馬祥麟終于抬頭,了一眼鄭海珠,倏地移開目,緩緩道:“鄭夫人,今夜帶錦衛來,有何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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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海珠鎖了眉頭,閉目深嘆,終究須臾后就開口直言:“秦將軍,祥麟,馬宣是邱乘云那個閹陷害的,但不是他殺的。殺馬宣的,是靖難之役后流落海外的建文帝后人,如今就在京中。”

“啪……”

桌上燈花一炸,更襯出屋中母子霎那失語的異樣安靜。

繼而,秦良玉后退,跌坐于椅子上,愣楞地看著鄭海珠:“鄭姑娘,這是,朝廷終于查到了嗎?”

馬祥麟的氣息,則陡然急促起來,面頰也在燭中,現出鄭海珠從未見過的猙獰。

他幾步就近過來,鄭海珠甚至能到他鎧甲上尚未散盡的寒夜霜冷之氣。

“阿珠,你說是誰?”聲如低鳴的野

“建文帝后人。”

“不可能。”

鄭海珠多麼希自己的猜測是空來風,但今夜最怕聽到的這三個字,還是從馬祥麟里說了出來。

乍聞關于馬宣之死疑團的新答案,他與他母親的反應,如此不同!

“祥麟,不管他們是不是真的建文脈,但馬宣,確實是他們害死的。他們很早就開始潛回大明,馬伯伯蒙冤下獄時,了他們招徠的目標,但朝廷突然下了赦令,他們就把馬伯伯滅口了。他們在詔獄里的暗樁,已經招了,你若不信,明日,不,是今日,我們去……”

“住口!不要說了!”

馬祥麟一拳砸在案幾上,隨即折,“咣”地打開屋門,沖到院中。

在寅末時分若有若無的晨曦微里,絕的年輕將軍,像一片狂風卷起的枯葉般,打著轉,最終踉蹌地扶住墻角的枇杷樹,了沒幾息,又開始一拳拳地砸向樹干。

鄭海珠快步奔過來。

這位摯友即使在驟臨的瘋癲狀態中,仍沒有撕心裂肺地咆哮。

但他悲戚以極的低語,比他已經流的左拳還要令人心痛。

“畜生,都是畜生。那幫畜生害死了我爹爹,我還幫他們事,我也是畜生!”

鄭海珠手,一把摁住馬祥麟的拳頭,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住他的護肩,是將他扯轉半邊,對著他那張扭曲的臉,一字一頓道:“被邪的人蒙蔽利用,不是畜生。誰能無時無刻像神仙似地什麼都曉得,什麼都會一眼看穿?祥麟,我的火廠,也是他們的獵,我,也被利用了。但我不是畜生。我們都不是!”

馬祥麟鮮淋漓的拳頭垂了下來,他微張著,目渙散。

鄭海珠聽到后想起秦良玉的聲音:“祥麟,你果然,一直有事瞞著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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