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歲寧說得對，想活下去，想看到那些人得到報應，這是其一。

其二，說來可能無人相信，真的后悔了。

在那把刀落在自己上，與死亡拉扯的那一刻，便突然醒悟后悔了。

后悔殺了無辜之人，后悔與虎謀皮，后悔錯信所謂家人。

昏迷時，好像做了一個夢，夢里沒有幫明謹一起殺人，而是和長孫七娘子一同跑出了那座楓林……

跑出去后會怎樣呢？

被人看到衫不整的樣子？被明謹報復？

且不說未必就會有那麼糟糕，即便會，可也總比此時的境要好百倍不是嗎？

偏自私愚蠢，腦子里全是祖母所謂的教導，為子不能丟掉名聲，來日定要高嫁……

這些自接的「教導」，讓當時滿腦子只想著嫁明家，千萬不能得罪明

謹……最終卻害人害己！

馮敏每復述一句當時的形，悔恨之便如刀，一下下凌遲著。

強撐著說完一切之后，仍于虛弱中的馮敏再次昏迷了過去。

……

很快，大理寺再次開堂，復審常歲安。

榮王世子抱病而來。

「當日，我的確曾與常家郎君單獨說過話……但分開之后，我并不知常家郎君去了何。」

常歲安聽了此言，忙道：「可我走后，世子仍留在原，說想獨自坐一坐，我若之后去了楓林，必經過世子所在之，世子定能瞧見的！」

「我彼時只稍坐片刻便離去了，之后事，實在無從得知，因此不敢妄加擔保。」榮王世子滿眼歉意地看著常歲安。

「抱歉，常家郎君，我只是將自己所知如實說明。」

常歲安怔住。

如果對話說的是實話，自然無可厚非，可不知為何，他此刻看著這位歉然而正直的榮王世子，只覺得怪異……

而常歲安來不及思索更多，忽有圣旨送達。

這道圣旨是為姚翼而來。

侍宣罷旨意，不忘同姚翼解釋道：「……近來坊間時有謠言，皆道姚廷尉因私而待嫌犯存包庇回護之心，圣人為杜絕此類謠言，恐于姚廷尉聲不利，影響日后判桉之威信，遂請姚廷尉暫避此桉，移與韓卿審理。」

姚翼心中震，卻唯有道：「是，姚翼……謹遵圣意。」

常歲安下意識地看向姚翼。

圣人不準姚廷尉再主審此桉了？

年雖對外面的局勢所知不多，但此一刻，也本能地察覺到了更大的危險在向自己圍聚而來。

接下來，他才真切會到，何為真正的牢獄之災，何為真正的冤屈不公。

大理寺地牢中不見天日，地牢外的天亦沉著。

冷風卷起枯葉，一隊差快步而至，來到了興寧坊常大將軍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