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救難民，沈塵專門讓人在難民集中的地方搭建了一個臨時辦公場地，方便他理城中難民之事。

除了數十分正式需要在縣衙那種正式場合進行的事，其他大大小小的事基本他都在這裡理。

他吩咐完，衙役立即就出去傳話了。

人呢？

出去後，沒找到錦瑟和凌天，衙役便問其他人，當他找到錦瑟兩人時，錦瑟正在抱怨，“好慢啊，這樣一點點小事都辦不好，難怪只能做個衙役！”

衙役：“……”

而錦瑟說完又罵起了沈塵，“這些人都要死了，還不給他們東西吃，連白粥都不讓多喝，這個縣令也不知道是怎麼當差的，有這種，難怪這地方這麼窮！”

衙役：“……”

果然是沒過的人。

一旦真的捱過，就會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多吃，不然，輕則傷胃生病，重則失去命。

衙役正理論，錦瑟又來了一句，“要不是我現在不在京城，我一定要向父皇告狀，將這個縣令拉下去斬了！”

而凌天沒說什麼，始終用無奈又寵溺的眼神看著。

聽著錦瑟一口一個“父皇”，衙役心裡也有些打鼓，可錦瑟所說的那些話又讓他住了心的恐懼，他直接上前，將沈塵的話原封不說了出來。

“我家大人說了，冒充公主是死罪，還請姑娘適可而止，以免招來殺之禍。”

錦瑟聽完都要氣死了，“冒充公主？本公主就是紫霞公主，何來冒充一說？我爲什麼要冒充我自己？哼！他一個小小的縣令抗旨不尊，不出來見本公主就罷了，難道他還要將本公主斬了不？”

這一路趕來，他們也在幾個地方歇過腳，但那些地方的府，一聽“紫霞公主”這個名號，便對三跪九叩，又是安排食宿又是上貢金銀珠寶，這還是頭一次被人這樣輕慢。

咽不下這口氣，便對衙役道：“你們縣令什麼？你告訴他，他要是速速來接本公主的大駕，本公主還能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饒他一命，可要是他不知所謂不知好歹知錯不改，那就別怪本公主手下無了！”

“姑娘，我們縣令大人公務繁忙……”

“公務繁忙，有多忙？能比皇位上的天子還忙嗎？天子都會爲了本公主放下其他一切事務，哪怕是八百里加急的邊關急報，天子都能稍後再理，何況他一個個小小的縣令，莫非這些賤民的事，比本公主還重要？”

衙役還沒開口，不遠一個正在慢慢喂孫子喝清粥的老人突然開了口。

“姑娘方纔還責怪這些衙役小哥不給我們飯吃，怎麼這會兒又恨不得我們這些賤民死了呢？”

“賤民便不配活著嗎？”

“賤民的事，便不是事兒嗎？”

老人開口後，錦瑟愣了一下，“大膽！放肆！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對本公主不敬！”

老人擡起頭，用一雙渾濁的眼睛茫然地看向錦瑟所在的方向，衆人才發現他那一雙眼睛好似瞎了。

只一眼，他又低下頭，看向懷中的小孫兒。

衆人只看到他一直在喂孩子喝粥，這時才發現那些粥本就沒進小孩兒肚裡，而是都從角下，站在了小孩脖子上。

再看那孩子，臉青白沒有氣，脣乾裂，眼睛閉，顯然已經沒有毫生氣了。

老人看不見，卻很練地把手放到了小孩頭頂，他用手掌輕輕著小孩頭上的小啾啾。

在衆人以爲他被錦瑟所說的份唬住，不敢再開口時，他又說了話。“一個將死的賤民。”

這是老人的回答。

隨後他又自言自語。

“我有三個兒子一個兒，大兒從軍，戰死了；二兒種田，被縣裡強徵去替縣太爺挖什麼敬獻紫霞公主的玉石，被埋在了山裡面；小兒被富商家的公子爺強行擄走，不過三日，便被折磨死了。”

“三兒去替我那可憐的兒討公道告府，誰知縣太爺與富商是親戚，他們勾結一氣，將我那小兒給活活打死了。”

“天災不斷，家被洪水沖毀，糧食顆粒無收，縣衙說朝廷沒有撥賑災銀，縣太爺也不允許賤民進縣裡，我那可憐的老婆子和兩個兒媳婦，還有大孫大孫子病的病死，的而死。”

“我就只剩下這麼一棵獨苗苗，如今也死了。”

“老頭兒就一條命，就一個腦袋，公主殿下若是想要我這顆腦袋這條命，就取走吧。”

“晚了，就了。”

老頭才說完，忽然一也不了。

有人察覺異常，立即上前去查看，手指還沒到老人的鼻子，老人便直地倒在了一旁。

老人忽然就死了。

上一點兒餘熱也沒有，軀直接就了。

就好像，他本不是在這一瞬間死去，而是很早之前就已經去世了一樣。

可是他即便是死，兩手也死死抱著他的小孫兒，沒讓他可憐的小孫兒傷。

這時，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大夫踉踉蹌蹌跑了過來，他蹲下來，給爺孫倆把了脈，隨後面沉重的搖了搖頭。

這爺孫倆，早就該“死”了，他們能撐著一口氣活到現在，簡直就是個奇蹟。

死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公主殿下，老頭都瘦幹了，邦邦的，他的腦袋不好砍，我脖子，你要砍頭，砍我的吧！”

話音剛落，四周所有“賤民”都看向了錦瑟。

他們的眼神中，有懷疑有害怕，有不屑有憎恨，看來看去，最多的便是無盡的無法言喻的恨意。

這樣的眼神，錦瑟在京城時就親眼目睹過，甚至可以說是歷歷在目。

那是老乞丐質問那些將士爲什麼死爲什麼守邊而他的眼睛他的爲什麼而傷的時候。

可現在，這些低賤的百姓又用同樣的眼神看著，好像這老頭是殺死的一樣！

“你們這些賤民，來人，將他們……”

錦瑟憤怒不已，想說將這些人全部拉下去斬了，可還沒說出口，的手便被凌天握住了。

凌天輕輕搖頭，示意不要再開口。

這些庶民因天災挨凍歷經艱辛逃來這裡是爲了求生，而不是求死。

若瑟瑟再改口，恐怕會激怒這些人，到時場面便無法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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