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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過紗窗照進來，落在鄭喚堂的肩上，落了一肩的涼意。

比這更涼的，是他的心。

八年了，他所有的耐心在趙氏說出“欺負”兩個字的時候，徹底的磨平消失。

“趙慶云啊，你真正該恨的人，不是那孩子，那孩子呱呱落地就被抱到鄭家，什麼都不知道。

你該恨的是我爹，還有我。

如果不是我爹同意，我同意，那孩子在鄭家生不了。

你自己看看這些年，你是怎麼對那孩子的？你看只野貓的眼神，都比看那孩子的。

八年了，你從來沒有抱過，病了痛了，你連眼皮子都不掀一掀，心里恨不得能病死才好。

孩子小時候，不記事，你過分一些，我也就隨你去；可孩子一天一天大了，你不僅不收斂，還變本加厲。”

鄭喚堂雙拳握得咯咯的響。

“你以為，你暗下的那些個小作，小心機，真當除了我，就沒有人知道嗎？你真當是無依無靠，無著無落嗎？

若不是我求，你死過多次，你知道嗎？”

趙氏的臉唰的變白，“你，你說什麼？”

“我實話和你說吧，淮右的邊一直有個高手在護著，這個院子里每天發生的一切，我爹他都知道。”

鄭喚堂咧苦笑。

“以我爹的脾氣，你這樣的人他是要狠狠收拾的，可我爹說，就沖著水月庵那一個，他咬牙都要容下你。”

男人的每一個字，都無比生地磕著趙氏的耳。

趙氏尖聲道：“我做了什麼，他要咬牙容下我？我是打了，還是罵了，這些年，我連個手指頭都沒有過。”

“你的手段，比打，罵還要狠毒一百倍。”

鄭喚堂冷笑一聲：“年年的今天，我從水月庵回來，你都要問靜塵師傅待明月好不好？我都說好。

你從來不信。

你為什麼不信，因為你不相信一個沒有緣關系的人，會無條件的對別人家的孩子好；

因為你自己做不到，所有你懷疑別人也不可能做到。

但我明明白白告訴你，趙慶云，靜塵待明月，比你待淮右要好上一百倍。

明月那孩子到哪里，都跟著師傅，師傅長，師傅短，整天樂呵呵，笑瞇瞇。淮右呢？”

鄭喚堂搖搖頭。

“我且不說淮右，我只說淮左，連他見了你都怕。

怕一不小心就惹得你不高興，你一不高興，臉就沉下來，整個海棠院的氣氛，也跟著沉下來。

趙慶云，孩子們長眼睛的，都不傻，誰對他們好，誰對他們不好，心里一本賬。

你怪兒子和你不親，你有沒有反省一下，他為什麼和你不親？

他為什麼整天妹妹長，妹妹短，妹妹不理他了，他還湊上去，卻從來不往你上湊？

明明他是你上掉下來的啊，和你最是一條心啊！”

趙慶云目怔怔的，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

“再說回你娘家趙家，為什麼我不讓他們來瞧你？為什麼我要斬斷你們之間的聯系？”

鄭喚堂的臉上，出濃濃的失。

“你可還記得永和八年的重節，你說你要寫封家信給二老報個平安，我說你寫，回頭我去求求父親，結果你在信里寫了什麼？

你把海棠院的事寫在一張小紙條上，夾在信封里。

趙慶云，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張紙條到了趙家，會是怎樣的后果？我鄭家不僅滿門抄斬，還要誅三族。”

趙慶云立刻尖聲反駁：“那是我親爹親娘啊，他們又不會往外說，又不會害我！”

“是嗎？”

鄭喚堂冷冷地看著：“可我明明待過你，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能往外吐一個字，你親爹親娘都不行。”

“我……我只想和他們說說我的委屈！”

趙慶云哽咽：“……我沒有別的意思。”

沒有別的意思？

鄭喚堂極緩的眨了下眼睛，聲音淡淡道：“到底是門不當，戶不對啊！”

趙慶云臉一變：“鄭喚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鄭喚堂閉了閉眼睛，“當初我執意要娶你，我爹不同意，他說門不當戶不對，是婚姻大忌。

又說一個能把我家小五迷得神魂顛倒的子，是有幾分心機和手段的，他說小五啊，你不聽爹的話，將來是要吃苦頭了。”

趙慶云哽了下嚨：“我，我讓你吃了什麼苦頭？”

“趙慶云，你不明白我爹能有今日，我鄭家能有今日，靠的是什麼？”

鄭喚堂站起來，轉看著窗外如水的月，慢慢昂起了頭。

“我爹能有今時今日，靠的不僅僅是手里的那一把鄭家刀，也不僅僅是不怕死。

這世上，會舞槍弄棒的人太多，想建功立業不怕死的人，也多。

他能得貴人提攜，能出人頭地，能號令鄭家數萬兵，靠的是他的義薄云天，靠的是他的一諾千金，靠的是他的忠誠忠心忠膽。

他總說，做人要有格局，眼界要寬，心要大，不要只想著自己的那一點得失。

一個人只看到一點，他的心就只有一點；一個人能看到十點，他的心自然就能容得下十點。

鄭家的富貴來之不易，爹常說鄭家的人著錦玉食、呼奴喚婢的同時，自然也要為這份錦玉食，為家族做出犧牲。”

鄭喚堂轉過，忽的一笑。

“我和你講這些，你是不會明白的，你只看到鄭家高門大族，富貴滔天，你本不明白這份富貴的背后，要付出的努力和代價。”

“憑什麼我就是那個代價？”

“因為你嫁給了我，因為我姓鄭，因為我是我爹的兒子！還有……”

鄭喚堂：“不是你就是那個代價，而是你恰好是那個代價。如果四嫂懷的是雙胞胎，恰好也在八年前的那一天生產，那麼四房就是那個代價。”

趙慶云：“說來說去，還不是我倒霉？”

鄭喚堂一聽這話，連苦笑都笑不出來，喃喃：“我就說，你不會明白的。”

“我哪里不明白？”

趙慶云咬牙：“就是讓我認命唄，讓我兒子認命唄！”

鄭喚堂不再看，轉過，娓娓道：“我爹臨出發前，把我到了書房。

他說：小五啊，爹爹這些年最對不住的人，就是你，但你放心，爹不會讓你白白付出。

他說：這次打完仗回來，我就把淮左安排到鄭家軍，我和陶家三兄弟親自培養他，你的將軍夢，就由你兒子來為你實現吧！”

“你，你說什麼？”

“淮左的前程，我父親早就為他安排好了，將來，他會是鄭家的一家之主。”

趙慶云驚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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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晚了，主要是這一章很難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