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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對于馬祥麟的這個置,比鄭海珠祈禱的還要“好”一些。
因為,馬祥麟就算被削了大部分兵力,甚至哪怕只被允許帶些許家丁、為某個軍堡的小小守備,也在實際上被放到了一個更重要的地方。
顯然,秦良玉屢屢替帝國平叛的功績,以及馬祥麟自己當年對皇太極打的仗,都讓從天子到輔臣的帝國核心權力層,仍保有對石砫川人的信任和倚重。
朱常口中的“北虜”,就是泛泛而指的蒙古各部。
后世坊間有個聽到耳朵起繭的說法,道是明朝乃華夏最有氣節的王朝,不割地,不和親,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不過,氣節再澎湃,也無法飾真實的戰況。
土木堡之變后,雖然于謙于保用一場京師保衛戰,為帝國續了命,但大明王朝,被猶如俱樂部經理下場耍帥踢球的英宗皇帝,敗了最能打的軍事銳。
所謂天子守國門的“守”,更準確地說,是威風半世紀,窩囊兩百年。
僅以嘉靖時的庚戌之變為例,嚴嵩一句“邊關戰敗可以掩飾、京師戰敗哪里能瞞”,明軍就閉門怯戰,坐視俺答汗將京畿燒殺搶掠痛快后拍馬北歸。
北虜明,無歲不警,無歲不至。總算到了隆慶年間,俺答汗的孫子,因為爺爺搶了自己的人,一怒之下帶人跑到大明求歸順,朝廷才以此為契機,與俺答汗議和,開放多邊境口岸進行互市。
那以后,朝廷定期要給北虜“賞費”,類似北宋時給遼或西夏的“歲幣”。
在地域北虜的最前沿,宣大一線,萬歷時僅宣鎮一年,賞銀子就得二三十萬兩。
此刻,乾清宮西暖閣中,鄭海珠盯著屋中沒有煙氣、卻放熱高效的瑞炭,毫無遲疑地贊道:“陛下圣明,讓馬將軍去宣大邊關,不但彰顯明君氣度,更是知兵善用之舉。”
朱常聽對于北虜的反應是直接提“宣大”二字,心略有些復雜。
一個婦人,只因四方碼頭地跑,又與武將們過從甚諧,所知還真不算,北邊東邊這些個邊鎮都是哪些,主要防的誰,我這深宮太子,也是坐上龍椅后才開始弄明白。
朱常的目,落在方才與葉向高儀事時所觀的九邊重鎮圖上。
很快,他語氣溫煦地開口道:“,鄭師傅別給朕戴高帽子了。朕才登基幾天?哪里就知兵了,不過是葉師傅、孫師傅、董師傅他們從前教得好,讓朕明白從善如流的道理。朕登基后,闊論遼東邊事的奏章收到手,卻多為皮之議,只一個熊廷弼的賦閑員,將建奴和北虜連起來說,力陳朝廷務必經略宣大一線。嗯?鄭師傅也知道此人?”
朱常說著說著,見鄭海珠聽到“熊廷弼”時,面明顯有躍躍言的反應,自然要問。
鄭海珠心道,熊廷弼這個名字,今日你做皇帝的不提,我也會提。
遂作了一副談興忽熾之態:“回陛下,數年前臣在遼東,常聽上上下下的說起熊公。原來熊公十數年前就巡按、經略過遼東,屯田筑堡,深得先帝嘉賞。臣就好奇,這樣的社稷之臣,又不是遇上丁憂,怎地賦閑回鄉了。今日陛下說起,那可太好了。熊公能經略遼東,且知北虜事,應也能經略宣大一線。再者,此番錦衛捉出了晉商里的細,更令臣不得不往深里去想,夤夜思慮舊事,滿腦子都是北虜、建奴和張家口,宣大邊關的要之,實在不遜于遼左之地。”
鄭海珠說到后頭幾句,侃侃而談的勁頭又忽地低落了些,現出踟躕彷徨的意味,停住了語勢。
朱常肅然道:“是何舊事?怎生要?但說無妨。朕單獨詔你來西暖閣,就是曉得,你一個婦人,如何進得朝堂和閣議事?但你說的,朕想聽。”
鄭海珠猶豫須臾,嘆口氣道:“陛下,所謂舊事,即當初首輔張居正去世后,次輔張四維恰是推助山西籍的史朝們,彈劾馮保,直至清算張居正。那以后,晉人無論在朝堂場,還是在以張家口為中心的八方商路,勢頭都越來越旺。陛下,臣斗膽說一句,倘使宣大那樣北接蒙古、東遼地的重鎮,本鎮富豪云集,子弟在朝為,豢養的家丁們戰力又堪比邊軍,陛下覺得,還能掌控得了他們嗎?那些盤踞張家口的山西籍的鹽商綢商茶商騾馬商,甚至販人娃娃壯勞力的牙商販子,陛下覺得,他們平日里更親近的,是北虜和建奴,還是京師的百姓呢?”
“當啷”一聲輕響,朱常手里把玩的青花瓷茶蓋子,掉落在案頭。
后侍立的王安,忙掏出隨帶著的帛巾,上前拭水痕。
朱常垂眸看著王安的作,幽幽冷笑道:“鞭長莫及之地,起來可就難多了。王伴伴,是不是?”
王安和聲道:“萬歲爺,瞅到臟之地,咱們一點點灑掃起來,也就不那麼難咯。”
朱常角微抿,點頭道:“朕就喜歡你和鄭師傅這樣的作派,嗯還有葉向高,都是敢幫朕拿主意的人。朕明白了,熊廷弼、馬祥麟們,就是王伴伴你手里這塊帛巾。”
王安俯,蒼老的聲音恰到好地了:“奴婢何德何能,給萬歲爺守好江山的,還得靠宮外頭那些賢臣良將。”
朱常往龍椅上靠去,閉目養神須臾,忽地想起什麼般,又睜開眼,側頭對王安道:“說著大事,就把小事忘了。將那帕子,還給鄭師傅。”
王安應喏一聲兒,轉去柜子屜里取出東西,和立在下首的曹化淳目一,曹化淳忙上來接過,給鄭海珠。
靛藍的松江布和胭脂紅的漳絨混紡,正是那塊消失在文華殿更間的帕子。
朱常也不兜圈子,對鄭海珠無奈道:“你這帕子掉在宮里頭,也不曉得哪個不知輕重的撿了,放到朕的乾清宮,惹得李娘娘置氣。好在下人們說與知,東李娘娘和寧德公主們都有。”
此事,曹化淳今日引路時,就和鄭海珠通氣了,贊鄭海珠當日警覺后吩咐的補救點子好,末了也強調,萬歲爺沒有追查誰放的帕子的意思。
目下聽了皇帝的措辭,鄭海珠更不會蠢到往火舌已熄的爐灶中再添一把柴。
天子每天一屁事,已經夠煩的,哪里還愿意為了深宮人吃飛醋的破事兒,多花腦筋。人不鬧了就行了。
鄭海珠忙領過帕子,自責兩句不當心,便繼續抓時間,用好這樣能與天子直接開頭會的機會。
給晉商扎過針后,另一樁事也不可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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