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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老四愧得抬不起頭來，一疊聲地說：“大哥，大嫂，真是對不住，我這就去買芝麻糖。”

他說完又對晴天道：“晴天，四嬸兒不小心把你的芝麻糖吃了，四叔這就去買了還給你好不好？”

葉老四是兄弟里年紀最小的，子也最活潑。

如今雖然親了，但到底還沒正式做爹。

平時閑著沒事的時候，他就是家里的孩子王，總帶著孩子們玩兒，對晴天也一直很疼。

所以聽得他這麼對自己說，晴天猶豫了一下，雖然依舊有點難過，但還是噙著眼淚點了點頭。

葉老四見狀心下一松，趕轉找郭氏要錢。

郭氏自知理虧，但心里卻并不服氣，尤其如今還要掏錢出來，就越發不樂意。

一邊作極慢地翻找，一邊用并不算小的聲音嘟囔道：“都是一家人，不過吃了幾塊芝麻糖，至于麼！

“我平時本就不吃這些甜了吧唧的玩意兒。

“如今看見芝麻糖就饞，肯定是因為我懷孕了，肚子里的孩子想吃！

“再說了，我肚子里懷的是老葉家的種，又不是外面帶回來的野種，吃幾塊糖還要還？”

原本葉大嫂見晴天點頭了，正準備抱著孩子離開，不想摻和葉老四兩口子的事兒。

可臨出門前卻聽到了郭氏的嘀咕，瞬間被“野種”兩個字激怒了。

一把將晴天塞進葉老大懷里，轉風一般跑進屋里，沖上去就給了郭氏兩掌。

郭氏毫無防備，一下子被打蒙了。

一臉懵地抬頭看向葉大嫂，然后覺到臉上火辣辣的疼，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挨打了？

“你敢打我？”郭氏抬手捂著右臉，滿眼的不敢置信。

葉大嫂狠狠地瞪著道：“你再敢說那兩個字，我還打你！

“你說一次我打一次！”

“本來就是個野種，還不許人說了？”

郭氏說著，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來，手就要去抓葉大嫂的頭發。

可本不是葉大嫂的對手。

郭氏的手還沒過去就被葉大嫂反手抓住。

人還沒完全站起來就又被葉大嫂回炕上。

“你還說？”葉大嫂氣得上都在抖，也顧不得想別的，只知道如果這次不把郭氏給治服了，以后肯定會沒完沒了的。

屋里其他人此時都看傻了。

葉三嫂悄悄手掐了自家男人一把。

聽得葉老三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才一臉恍惚地小聲道：“居然是真的，不是我做夢啊！

“有生之年我居然還能看到大嫂跟人手。”

葉二嫂也忍不住道：“能把大嫂氣這樣，老四媳婦也算是頭一份了！”

郭氏此時挨了打，還手也還不上，氣得嚎啕大哭。

“快來人啊，都來看看，打孕婦了——”

一邊嚎一邊用腳踹，見踹不到葉大嫂，干脆調轉方向，拼命踹著葉老四。

“你是死人麼？就這麼看著我挨打？

“我怎麼這麼命苦，嫁了你這麼個沒用的窩囊廢……”

“你命苦，我家老四才命苦，娶了你這麼個攪屎！”葉大嫂見郭氏已經不再掙扎，這才松開鉗著的手，警告道，“以后別讓我再聽見你說類似的話，我不是老四，我可不慣著你！”

葉老四在一邊也看傻了，此時才慢慢回過神來。

不過他卻并沒有像郭氏期盼的那樣跟葉大嫂發火，而是一臉哀求地看向葉大嫂。

“大嫂，千錯萬錯，都是英的錯，我替給你賠不是了。

“不過如今有孕在，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別跟計較了。”

郭氏一聽這話，瞬間就炸了。

“葉老四，你咋回事？

“你搞清楚，現在是你媳婦我懷著孕被人打了。

“你不但不護著我，還說我不對？

“你平時胳膊肘往外拐，什麼都聽你娘的也就算了。

“你娘好歹是長輩，我一個做兒媳婦的，有什麼委屈就自己著了。

“可憑啥連你大嫂都能對我非打即罵的？

“你他媽搞清楚，我是你娶進門的媳婦，不是你買回來的丫頭！

“要不你干脆休了我，跟你娘你嫂子過一輩子得了！”

郭氏躺在炕上一個勁兒地撒潑。

葉老四低聲道：“你差不多得了！”

葉大嫂見郭氏不再沖自己大吼大，知道這次是把人打服了，于是懶得再看撒潑打滾，轉走了。

其他人也覺得剩下的事兒，應該讓老四兩口子關起門來自己解決，于是呼啦啦走了個干凈。

葉老四見家里人都離開了，過去一把關上房門，轉毫不客氣地對郭氏道：“今天這件事，是你吃晴天的芝麻糖在先。

“然后又說那個難聽的詞兒在后。

“若非如此，大嫂能跟你生氣，能打你麼？

“之前在天津衛，你拿了大嫂五十兩銀票，大嫂看在你懷孕的份兒上，可都沒說什麼吧？”

聽得葉老四提到五十兩銀票那件事，郭氏頓時有點不那麼理直氣壯了。

但還是嘟囔道：“那銀票最后不是找到了麼，又沒被我花掉。

“當初你可都答應我，以后不提這事兒了……”

“那你是不是也在娘面前保證過，以后都不會再提晴天的世？

“晴天如今是大哥大嫂的心頭，娘也跟咱們說了，到村里之后，誰也不許再提晴天的世，對外一概都說就是大哥大嫂親生的。

“你非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今天犯錯在先，害晴天哭得那麼可憐。

“大嫂說你幾句你還不樂意了？說什麼野種不野種的，你這不自己找打麼！”

“對，我找打，我活該！

“反正你們老葉家所有人都好得很，連撿回來的野丫頭都是你們自己人。

“就我不好，就我是外人，有啥矛盾都是我的錯！

“我看我不如死了算了，到時候一尸兩命，你就高興了！

“我死了之后，你們老葉家以后就家和萬事興，再也沒人找事兒了，對不對？”

郭氏越說越過分，甚至開始手捶打起自己的肚子來。

葉老四趕抓住的雙手，不讓繼續打自己。

“英，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好好過，為啥非要折騰別人也折騰自個兒呢？”

葉老四是真的累了。

他以前是很向往家的，得知郭氏懷孕之后，他也是打心里高興。

他甚至悄悄希過，是不是當了娘之后，媳婦就能懂事一點，不要總跟家里人起沖突。

但是郭氏卻因為懷孕而變本加厲地鬧。

“英，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你想吃啥，想要啥，有啥脾氣，全都沖我來。

“我是你夫君，既然娶了你過門，我就會呵護你，對你好。

“但是你憑啥要求全家人都得讓著你，圍著你轉？

“你是有孕在，可二嫂、三嫂又不是沒生過孩子。

“們以前懷孕的時候也不是你這樣啊？”

郭氏被葉老四一番話說得無言以對。

突然低頭嚶嚶地哭了起來。

“我看你本就是欺負我一個人在這兒，也沒有娘家人可以依靠……”

葉老四原以為自己苦口婆心地說了那麼多，郭氏或多或應該能聽進去一點。

可一聽這話便知道，又都白說了。

大家都是逃荒出來的，能保持一家人沒有折損、沒有走散，一直還在一起，就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兒了。

難道三個嫂子就有娘家人在邊不？

“行了，你也別哭了，趕給我幾文錢，我先去買點芝麻糖。”葉老四看著外面都黑下來的天，擔心再耽擱下去，雜貨鋪都要關門了。

郭氏沒想到都鬧這樣了，葉老四居然還不忘了去給晴天買芝麻糖。

氣得打開炕琴，拿出裝錢的荷包，直接丟進葉老四懷里道：“反正就這麼幾個錢了，我也懶得管了，你趕拿走，買什麼買什麼去！”

葉老四接住荷包，還真就轉出門去了。

郭氏氣得趴在炕桌上哭了半天，可是本沒人安，最后自己無趣地收了眼淚。

不多時，葉老四就買好東西回來了。

他先去葉老大屋里，將一包芝麻糖給晴天。

“今天都是四嬸不對，四叔替給你賠不是。

“四嬸肚子里有小寶寶了，所以最近脾氣有些不好。

“四叔跟你保證，以后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兒了，好不好？”

“小寶寶？”晴天想起之前善大娘子懷的弟弟的時候，的確開始對自己兇的了。

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道：“好！”

“謝謝晴天，等以后小寶寶生下來，咱們晴天就要做姐姐了。”

“那我到時候也給小寶寶買糖吃。”晴天承諾道。

“咱們晴天可真乖。”葉老四晴天的小腦袋，轉準備離開。

葉老大過來拍拍葉老四的肩膀道：“今天這事兒，我剛才也說你大嫂了。

“再怎麼生氣，弟妹也是有孕在的人，你大嫂不該手。”

聽了這話，葉老四更加無地自容。

他囁嚅了幾下，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行了，都是自家兄弟，快回去哄哄你媳婦吧。”

葉老四回到自家屋里，看到郭氏還帶著一臉剛哭過的痕跡。

他嘆了口氣，再次心地上前，從懷里掏出兩個紙包放在炕桌上。

“喏，給你買了芝麻糖和油餅，你放在柜子里慢慢吃。”

他說著將郭氏剛才扔給他的荷包也放在桌上。

“我知道咱倆手頭最，我這兩天也一直在尋思這件事兒。

“我打算明天就去城里找個活兒干，一直干到過年，怎麼也能攢下點兒錢來。

“到時候把錢都給你，你想吃什麼就買什麼，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