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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跌跌撞撞，屢次死里逃生，就連破境都伴隨莫大危機的江河而言，李平安的修行之路實在太過順暢。

青玄子似是仍未打消讓李平安做鼎爐的念頭，占用江河的時間里，竟也兢兢業業的用藥浴與靈氣，為李平安打通那本就滯的經脈。

當作為胎盤時便汲取的混沌之氣，在經脈連靈臺之時，李平安只覺肺腑一陣，混雜的靈氣莽撞不安，在他的靈臺煩躁似的安了家。

這便等同道。

江河思忖良久，終是讓他散去了這暴的靈氣，讓他琢磨多年練劍以來，劍附著的那抹劍氣——便與當年在鯉國教授魚幺幺一般。

他手上有劍宗系的功法供李平安修行，既安全又方便，實在沒必要讓他學那幫蠻荒的妖族一般，食妖族以求迅速破境。

李平安又不著急，何必為了更快的進，到最后了瘋癲的妖魔。

那這混沌靈氣自是沒有修行的必要。

李平安聽了江河勸誡，也樂見其。

生食這種事本就干不來，若是意識都要被侵蝕，那便連考慮的余地都不用留了。

而江河在傳授完過去得來的劍要訣后，便又將大部分時間用以閉關汲靈。

與青玄子不同的是，江河從未把李平安看作什麼鼎爐人選。

收他作為弟子是青玄子的手筆，但到底用的是他的，江河也便不好推，如今把該教的教下去，李平安未來的路便由他自己去走。

他沒道理，也沒心思在這個便宜徒弟上耗費太多的時間，哪怕他與自己或有同鄉誼。

這使得李平安平日里很見到江河的蹤影，算下來，反倒與天切磋劍的‘師兄’向天，以及在江河閉關時無事可做的‘師娘’更為捻。

“可‘師兄’是不被承認的，‘師娘’是單相思的……說到底大家都沒什麼名分，這師門真的好生奇怪。

‘師父’就像是要把所有他認識的人，刻意推走似的。”

李平安估計也不曾想過，自己這個‘親傳弟子’的份，其實也是便宜得來的。

妖兵退卻了，平安城安定了，日子總歸是平淡乏味的，時間一晃，便又是幾年過去。

有時李平安都要覺得，自己穿越過來的原因，只是上天為了贈予自己一個完整的家庭，讓自己能夠安穩的度過一生，而不是讓他驗左腳踢翻紈绔子弟，右拳干爛來犯妖人的爽文人生。

無論外界百姓怎麼看，他終究更在意自己的家庭。

城主府上下把他當作平安城的恩人，對他呵護有加，他的養父母更是把他當作親生兒子看待，履行教養之責。

這對他來說已經足夠。

畢竟這是曾經的他不曾擁有的。

他以為擁有了這些，自己本該知足。

可既然是生活，便總有些不愿見到的曲——

譬如迄今為止大部分百姓、軍兵仍然害怕他半妖的份，生怕他哪日瘋魔似的在城中大開殺戒。

這等遭遇讓他覺得周遭的環境有些抑，進而有時會影響他的心。

但終究礙于他仙人弟子，與城主之子的份，沒釀出什麼太大的矛盾，更沒有不長眼的嘍啰來尋釁滋事。

最多是孤立，忌憚，避諱……

這些目，有時甚至牽連到了外界對城主府的猜測。

有些子虛烏有的謠言，‘城主府會招來新鮮的丫鬟來填飽這妖猴的肚子’云云……雖未必能引得多人相信，但卻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說辭深固。

這其中的三言兩語，當事人自是聽說不得。

饒是拿‘齊天大圣’的故事說服自己，可李平安心又何嘗不愿憑著人與人相？

他過去是人，饒是換了一副樣貌，也仍然認為自己是人。

可外界卻篤定了他是異類，時間久了，再怎麼安自己也終有緒滋生。

也讓他待在山上的時間更多了起來。

他有些承不起輿論的重擔，也不愿邊之人承擔輿論的力。

平日里與‘師兄’練練劍，與‘師娘’講講故事，偶爾再下山看爹娘，這樣的日子總比人冷眼要強。

‘師娘’還喜歡他講的故事的，時不時都會從他這里套些西游、三國的典故，但他讀書其實并不算多，等把四大名著講完，估計肚子里的油墨也就耗了。

就當他愁悶日后到底是該編撰故事講與聽，還是如實相告的時候，他忽然發現這平靜的日子就要離他而去了——

‘師兄’要離開了。

在山中練劍十多年，傻子都能練劍客。

向天已過而立之年，劍已有小，若是不遇到什麼天災橫禍，混世大妖，在這世中自保已不問題。

劍已，他自是不會再留在山中蹉跎一世，要離開這平安城，去尋那所謂的‘天機閣’，研習他此生真正的追求了。

哪怕李平安覺得憑‘師兄’半吊子的水平，這定然是條艱難的道路。

可約間，他竟有些羨慕。

這世上真有人甘愿為一生的追求，而籌備十數年的時間，又甘愿放下安定的生活走出山林，浪跡天涯，去發覺那山外的真知。

他第一次對山外有了些希冀。

可當他回城主府，看那年重傷之后，子已走下坡路的爹爹時，又不由到猶豫。

這是他前世所沒有的幸福，他到底要不要為了一時的興起，短暫地離開這所珍視的一切？

他去問了父母的意見。

養母將他當作親生兒子，百般疼，不愿他去山外那麼危險的地方闖。

更怕他見過了山外的繁華，不再愿意回山里承貧苦。

但李為人是支持的。

李平安雖未生人類的樣貌，卻恰恰為了他闖這萬妖橫行的世，最有力的庇護。

世已不容許人類生存，使得人族不得已蝸居在這深山老林的圍城過活。

卻不會妨礙李平安前進的腳步。

夜下，李為人倚靠在床頭，輕輕起子的額頭，嘆息道：

“讓你無端人忌憚的白眼，是爹爹無能。

也許執意留你在平安城，本就是一種束縛。

去吧，不論是留在山外也好，還愿意回家也罷……你總要出去看看。

蝸居在山坳的人族已經沒有了選擇，但你不一樣。

人生苦短，只爭朝夕，你應該自己選擇以怎樣的方式度過這一生。”

李平安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您該早點給家里添個弟弟妹妹了，免得娘親總是因為您勸我離家，和您鬧脾氣。”

“臭小子！”

李平安終于下定了決心。

到底是重活一世，不能浪費了這份饋贈，與大好的。

該去山外看看的。

不知前路如何，卻總要歷盡千帆。

不淌滾滾紅塵，又談何鴻鵠高志。

不見意氣風發，哪曉得不負韶華。

于是年提上了劍，留下了信，轉眼就與師兄邁出了大山。

再歸來，仍是那鮮怒馬，卻不知是又過了幾個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