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歡示意小茜扶下床，然後對劉廷曄道：“帶我去嬋兒的家。”

語氣不容拒絕。

劉廷曄別無他法，隻得起走出房間，先去出兩個人手，把他平日出行用的小轎抬到靜闌院。

小茜生怕虞清歡風，給裹了件披風——那些都是小茜從京城帶來的。

嬋兒的家，就住在城東的一個小巷子裏，隻有一院子，兩間簡陋的廂房，總的加起來還沒有靜闌院大。

院子裏有一口井，還堆放著許多雜，當虞清歡到的時候，因為非常時期置辦不了棺材，所以嬋兒的已被一把火燒了，骨灰隨意裝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壇子裏。

竟是連靈堂，都沒有設——虞清歡可以理解嬋兒家的理方式，在民間，除了大戶人家外，平民百姓無論男，隻要是早逝的都會被視為“短命鬼”，基本上就是挖個坑直接埋了了事。

有個年輕的男子迎了出來，見來人劉廷曄連忙行禮，卻看清虞清歡的剎那，整個人怔了一怔，最後跪倒在地上：“王妃，您不該來這裏，您是千金貴，恐亡者的晦氣會衝撞您。”

虞清歡沒有說話，小茜卻躬將男子扶了起來。

來的時候，嬋兒家的況，劉廷曄已經一五一十地講給了虞清歡主仆聽。

男子正是嬋兒的兄長，大名做薛巍，因父母早亡，兩兄妹打小相依為命，很是要好。為了給唯一的妹妹掙得一筆嫁妝，讓風風嫁到夫家，薛巍曆盡千辛萬苦，才由種地的一個莊稼漢，為了衙門裏的捕快，隻可惜，日子剛剛好起來，人便沒了。

劉廷曄讓嬋兒去照顧虞清歡，除了嬋兒信得過外，劉廷曄還打著幫扶的心思，但卻間接害了嬋兒命，劉廷曄心中的懊悔，簡直無法形容。

虞清歡越過眾人，走到放置骨灰壇的桌子前，手撚起三炷香，點燃，虔誠地鞠了三個躬，最後把香香爐中。

王妃對民上香有違禮製，薛巍想要阻攔，卻被劉廷曄攔下。

“嬋兒，多謝你。”虞清歡手慢慢地過那糲的陶罐，眼中泛起淚花點點，但卻沒有流下來，隻是那神，說不出的悲愴，讓人看了滿心淒涼。

王巍“砰”地跪在虞清歡邊，聲淚俱下地道：“王妃，嬋兒死得其所，如果您還顧念嬋兒的幾分，我王巍不求您能為嬋兒報仇雪恨，但請您守住平城，守住養育嬋兒的地方！”

虞清歡沒有表態，也沒有回眸，的手，仍舊輕著陶罐，眼神中有三分三分沉痛三分憤怒以及一分惋惜。

小茜眼眶一紅，驀地跪到王巍麵前，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抬起頭時淚流滿麵：“王大哥，第一個響頭是為我家小姐磕的，謝嬋兒的救命之恩；第二個響頭是為奴婢自己磕的，謝嬋兒做了奴婢應該做的事；第三個響頭則是為嬋兒磕的，希王大哥能保重，切莫太過悲傷。”

“都起來。”虞清歡回手，緩緩轉過，著跪在地上的兩人，一字一句地開口，“平城，我要護住，嬋兒的仇，我也會報。”

沒有刻意提高音量，聲音從容平緩，但正因為如此，才顯得格外有力。

當然，這不是一時口快，也不是說出來安王巍的心，這是虞清歡在嬋兒靈前立下的誓言。

重活一世，本以為活著的意義便是腳踏仇人登上巔峰，改寫自己和娘親的命運。但來平城走了一遭，才發現，原來世間除了個人的喜怒哀樂之外，還有大義，有生而為人的良知和責任。

不是什麽救世英雄，也不是什麽善心聖人，隻是希能憑自己的力量，讓這世間一點犧牲，讓那些至死相信的人九泉之下能死得瞑目。

“薛巍，你可願意跟著我？”虞清歡看著眼前兀自垂淚的青年，認真地問他，“當然，我也不是什麽厲害的人，我隻是個出低微不重視的庶，得你們一聲王妃，尊貴和麵都是王爺給的，但此時此刻，我想憑自己的力量，為嬋兒討回公道，而我，需要你的幫助。”

喪妹的痛楚驟然湧出，疼得薛巍撕心裂肺。他這輩子，活著的唯一信念就是看著小妹嫁人生子，和一世，但這個信念隨著小妹的離世轟然倒塌，他不知該如何走下去，虞清歡的邀請，無疑是給了他希，剎那間讓他覺得，原來他仍然活著，仍然被人需要。

最後，薛巍認真地磕了個頭：“小的願意。”

“你都會什麽？”虞清歡問問他。

薛巍恭敬地答道：“小的打小五識異於常人，可以聽到很細微的響聲，也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還能辨別極淡的氣味，也能嚐出別人嚐不出的味道，而，對異常的環境尤為敏。”

虞清歡道：“葬下嬋兒後，你便到靜闌院找小茜報到，我若有什麽任務，會通過小茜給你。”

說完，虞清歡讓小茜扶著慢慢離開了，繡纓裾掃過院子裏的雜草，發出窸窣的響聲。

小轎上，兩行眼淚從虞清歡的眼角落，不是不難過，隻是在眾人麵前，必須藏自己的緒，將悲傷偽裝淡然，但實際上，卻不能控製自己的緒，把悲傷變為開心。

回到靜闌院，已是夜時分。

阿大和阿二來報，虞清歡代的任務，他們都已完。

虞清歡打量這兩個暗衛一眼，大概猜到他們是長孫燾的嫡係心腹，而從前跟過自己的阿六，大概在這一隊暗衛中排行第六。

一直覺得能走到長孫燾邊為心腹的，必定有過人的才能，直到此時此刻，才發現自己仍然低估了他們的能力。

“很好。”虞清歡點了點頭，道，“阿大，你出城接應蒼何，阿二，你留在城裏負責和阿大聯絡，用不了多久，蒼何便能明正大地帶著藥材進平城，你們要做的是，確保消息通暢，務必要讓蒼何抓住最好的時機進城。”

“遵命！”阿大和阿二拱手退下。

二人走後，虞清歡逐漸陷沉思——阿大和阿二應當是直接命長孫燾的暗衛，如今長孫燾生死不明，他們卻好像半點都不擔心，一心一意聽從自己的吩咐，難道說，他們知道長孫燾還活著，所以才不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