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衍川往樓梯左邊的實驗室看去。
林晚剛才在外面看窗戶全是黑漆漆的,卻沒想到走廊的另一邊居然真的亮著燈,實驗室約有人聲傳來,應該是有學生在等實驗結果。
對實驗室這種充滿學氛圍的地方向來充滿敬畏,下意識低聲音:“你確定外人可以進來?不會打擾到他們吧?”
萬一等會兒人家把保衛的人來,那近在家屬區的母親大人肯定會趕過來痛罵一頓。
周衍川點頭,走過去抬手叩門時,輕聲說:“我是實驗項目的投資人。”
林晚愣了一下,沒等問出什麼項目,里面就有人把門打開了。
一個男生站在里面,規規矩矩喊了聲“周先生”,又轉頭對里面說道:“潘老師,周先生到了。”
男生后退兩步,讓他們兩人進去。
與陳舊的建筑外觀相比,實驗室里面倒是一派窗明幾凈。
工作臺和儀設備似乎沒用幾年,看起來還算比較新的樣子。
靠墻的六角桌邊,一位五十來歲、頭發花白的人轉過頭來,推了下玳瑁的老花眼鏡,問:“這位是?”
周衍川:“我朋友,林晚。”
“哦——”對方拖長音調,想了起來,“是理學院趙主任的兒吧?你和你媽媽長得很像。”
林晚笑了笑:“潘老師好。”
以前偶爾聽趙莉提過這人,記得全名應該是潘思靜,南江大學鼎鼎有名的農業學教授。
潘思靜和藹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現在走不開,讓周先生帶你參觀吧,他知道哪些不能。”
“沒關系,您先忙。”
林晚禮貌地回了一句,再看向周衍川的目,已經寫滿了問號。
他一個研發無人機的,怎麼會和潘思靜扯上關系?
周衍川帶去看實驗臺那邊的培養皿,默契地解答起的疑問:“潘老師近幾年在帶學生做一個新項目,剛開始沒人愿意投資,認為完全是異想天開,后來我聽說了,就主找上門跟合作。”
林晚問:“什麼項目?”
“在火星種小麥。”
林晚險些以為自己幻聽了,抬頭詫異地著周衍川,發現他目平靜,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
周衍川垂眸:“聽起來很瘋狂,是麼?”
林晚誠實表示:“我在電影里看過火星種土豆的故事,但我以為那只是科幻題材的夸張,沒想到真的有人……”
周衍川輕聲笑了一下,他完全可以理解林晚此時的震驚,當初曹楓聽說他投了潘思靜的項目后,也在辦公室里瞪大眼睛狂喊so crazy。
“其實并沒有你們想像中那麼瘋狂。你應該聽說過,除了地球以外,火星是太系最適合人類生存的星球,否則全世界的航天人,也不至于一個接一個地往火星發衛星。
但從目前的研究來看,火星的生態環境很像一個極端惡化后的地球。人類將來不管移居火星還是死守地球,要面臨的一個重要難題,就是如何在被污染過的環境里種出食。”
林晚點了點頭,沒有出聲打斷。
發現此時的周衍川變得和平時有點不一樣,并非他的語氣有多麼煽,而是他眼中那種探索未來的目,為他平添了一份熱烈而昂揚的意氣。
被苦難磨平了棱角的人,絕對無法出他此刻的眼神。
林晚在這一刻無比確信,這個男人心中有比想像的還要廣闊的天地。
周衍川靠在墻邊,稍低著頭,清洌的嗓音在實驗室不急不徐地響起:“如果能在火星種出小麥,那麼等到將來的某一天,哪怕地球變了荒蕪的廢墟,人類也可以繼續在這片土地生存下去。”
不是環境惡化就注定滅亡的未來,而是保留了希的另一種未來。
林晚無法形容現在的,換作其他認識的人對說這番話,或許會認為對方是在說一個天方夜譚的故事。
但此時此刻,周衍川站在的面前垂下眼,燈在他眼尾掃出淡淡一抹影,讓他眼角那顆淚痣看起來有幾分虛幻,卻又的確存在于那里。
靜了一陣,才輕聲問:“那你們現在功了嗎?我是說,在地球模擬火星環境的那種功。”
周衍川輕輕地搖了下頭:“現在還于最初期的階段,理論研究和環境分析,星創也在配合這個項目研發農業型無人機,但是等到模擬功,恐怕還要好幾年。”
林晚忽然明白了,他所說的“一輩子無法實現的理想”是什麼。
這將會是一段充滿坎坷的漫長道路,人的壽命畢竟有限,或許等到周衍川壽終正寢的那一天,他也無法見到道路盡頭的風景。
他想在有生之年,做出一塊支撐未來的基石。
林晚釋懷地笑了起來:“反正總有一天會實現的吧,就算我們看不到,將來的人也會看見。這麼一想,不是特別浪漫嗎?”
周衍川似乎也笑了下:“嗯,只是不清楚科技發展和環境惡化相比,哪邊的速度更快些。”
林晚恍惚了一下,然后就聽見他低下頭來,在耳邊輕聲說:“所以你看,你的工作不是沒有意義,你們在為人類爭取時間。”
無法言喻的思緒猛的涌了上來,在林晚頹喪了一整晚的心間,開麥浪般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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