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大多數都是歪歪扭扭的,寫得好似蜈蚣一樣難看,我帶走了這幾張紙,帶走了孩子們畫的兩張畫。
那兩張畫,是之前和薄煙來的時候,孩子們畫下來的,一張是薄煙在和孩子們玩鬧的時候,一張是我和薄煙的。
廚房里,那盞煤油燈的影影綽綽,我們一個燒火,一個做飯,也不知道我說了些什麼,薄煙正在沖著我笑,淺淺淡淡,明明這麼接地氣的畫面,卻又是那樣溫馨。
如果可以,我多麼想回到那時候,可惜,想如果是卻無能為力的痛,因為過去就是過去,永遠都回不去了。
最終,我把畫紙疊好,小心翼翼的揣進了袋里,在孩子們依依不舍的目中離開。
小船在海上搖曳,張伯問我,“爺,你還會回來嗎?”
我看著一無際的海平線,說,“不會了。”
張伯嘆了口氣,接下來,是久久的沉默。
薄煙結婚的那天,我沒有勇氣到場,可是孩子滿月酒的時候,我卻帶著島上孩子們的念想,最終出現在了的面前。
好漂亮,即便剛剛做了媽媽不久,卻整個人都仿佛發著,耀眼奪目,看得出來,傅南笙有多寵,才會由而外的現出來。
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仿佛一點枯萎的花,沒有半點該有的朝氣,如今完全判若兩人,想想也對,那些年我是怎麼對的,每天都生不如死了,能有朝氣才怪。
我欠的,這輩子都還不清,可是卻釋懷了,沒有躲開我,對待我的態度,仿佛在對待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所有的仇,早已化了煙,消散得無影無蹤。
我心如刀絞,站在面前,向道歉,“我沒想到宋芊芊沒死,還差點害死了你。”
“我明明掐死了的,是我太大意了,我當時就應該親自送去火葬場,可我覺得太便宜了,沒想到釀大錯。”
要不是傅南笙,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我差點害死了薄煙,差點害死了傅南笙,“薄煙,對不起。”
薄煙搖了搖頭,語氣是那麼平淡,“沒什麼,都過去了,我已經不再放心上了。”
可是,我還放在心上。
那樣平靜,我卻顯得格外的局促不安,手和腳一下子,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直到手抄進了袋里,到了那些紙張。
我突然想起來,我來是要把孩子們的思念給的,想要告訴,孩子們很想,想要問一問,薄煙,你有沒有想過他們。
“薄煙……”
然而,所有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到了的聲音,“今天是孩子的滿月酒,還是別說這些話題了。”
滿月酒三個字,仿佛一把鐵錘,重重的錘在了我的口,讓我疼得呼吸困難,險些蜷了起來。
角微微了一下,著紙張的手,無比僵。
最終,我還是沒能拿出那些紙條。
我對上的眼,問,“薄煙,我能看一眼你的孩子嗎?”
薄煙點了點頭,人把孩子抱過來了,一對龍胎,此時正吮吸著自己的,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帶著對這個世界的懵懂和無知,可極了。
“真可……”
我的聲音,早已哽咽,“薄煙,這樣的幸福,本來應該是屬于我的……”
是我親手毀掉了。
本來,我和薄煙也有一兒一。
是他親手殺死了他們的兩個孩子,是他殺死了他們的。
“陸北宸,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已經放下了,你也放下吧。”
我點了點頭,眼眶卻早已熱一片。
最后,我沒有拿出紙條,而是拿出了一對平安鎖,小心翼翼的說,“這是我給兩個孩子準備的,請你一定要收下。”
“好。”親手接過了那對平安鎖,“我替兩個孩子,謝謝你。”
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
我真的好想告訴,薄煙,我好痛,我快要痛死了,可我有什麼資格說呢。
今天是的好日子,夫妻和睦,兒雙全,人生最幸福的事,莫過于此,而我錯了大半輩子,又怎麼忍心再去打擾的幸福?
“薄煙!!”
有人了薄煙,招呼客人去了,傅家孫子的滿月酒,現場熱鬧極了,而他們一大家子,都在忙前忙后,包括薄煙。
我站在這里,看著忙碌的影,看著幸福的笑容,看了許久許久,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以后,大概就看不到了,我怎麼舍得看一眼呢?
或許是半個小時,或許是一個鐘頭,我走的時候,還在忙,我沒有打招呼,轉一個人,無比落寞的離開。
半夜,我睡不著覺,翻進了老宅院子的墻,用鋤頭從一顆大樹下,挖出了一個鐵盒,那是去川城的前一晚,我埋在地下的,里面記錄了我們從小到大,一起發生的點點滴滴。
我一泥土,臟兮兮的抱著那鐵盒回到住。
鐵盒已經生銹了,我小心翼翼的打開,紙條微微泛黃,字跡也有些模糊了,但仔細一看,還是能看得清楚。
我翻出來一張一張的看,這一晚,像個瘋子一樣,一邊哭,一邊笑。
鐵盒里的故事,停留在川城去的頭一晚,我寫下,“我和煙兒快去川城了,再過幾天,就是十八歲的生日,我要送鮮花和戒指,我要向表白,薄煙,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想要親耳聽說一聲,我愿意。”
可惜,我沒有等到那一天。
地震來得太突然,我措手不及,再睜眼,早已天翻地覆。
我從袋里掏出孩子們寫下的紙條,掏出那兩張畫紙,放進了鐵盒里,然后鎖上,塞到了屜里,從此再不見天日。
這樣也好,這些字條薄煙本來就不該看到,不該對的生活,造任何一點困擾。
只是對不住島上的那群孩子,我沒把他們的思念帶到。
去川城之前,我把孩子們托付給了何慕,他們應該走出那片小島,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不是永遠的困在那里。
他們應該接更好的教育,有更寬闊的天地,我現在是做不到了,但何慕可以,在我再三保證不會做傻事之后,他答應了我。
他答應了,就會說到做到。
我在川城定居了下來,在那座我和薄煙一起待過的城市,當時的廢墟已經重建,我就住在當年我們住的酒店那一片,找了份普普通通的工作,簡簡單單的生活。
我答應了何慕,我也應該做到,可是我終究是食言了,一天天的熬下去,終于我還是崩潰了。
薄煙說,讓我放下,可是我放不下。
那本該是屬于我的幸福。
我們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應該順理章的結婚,生子,過著甜甜的生活,應該始終賴在我邊,一遍遍的對我撒,一聲聲的我陸北宸,陸北宸陸北宸!和小時候一樣。
我應該很寵,寵到整個南城都知道,寵到所有人提到薄煙都會說,薄家大小姐呀,就是咱們陸大的命,陸大要是沒了,恐怕一天都活不。
我們應該手牽著手,走遍世界各地,在所有的地方都留下我們的足跡,最后一起老去,都不會想要分離。
可是所有的好,都被一場地震毀了。
我心如刀絞,痛不生,在崩潰的這一晚,將自己灌得爛醉,然后醉醺醺的開著車,在路上漫無目的的游走。
過往的點滴,一幕幕,再次在腦海里重現。
……
“陸北宸,我喜歡你,我最最最喜歡你了。”
……
“陸北宸,你不許看宋芊芊,就是個丑八怪,哪里有我好看,我不管,以后你只許看我。”
……
“嘻嘻,陸北宸,你對我真好,我要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
我放不下,想到這些,讓我怎麼放得下?
薄煙放下了,可我這輩子都放不下。
我狠狠踩下油門,開著車沖開了橋欄,一頭扎進了江里。
所有的錯誤從這里開始,就在這里結束吧。
薄煙,如果有下輩子,我還想要遇見你。
再見。
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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