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至此，貞元帝默然一瞬，又接著道：“朕剛見過他父親，他父親想今夜去天牢，但朕覺得關他一夜，讓他知道天牢是何滋味，如此才好讓他開口，明日一早，他父親多半等不及宮求朕，你們與他父親一道去天牢，看看他如何代。”

秦纓應好，“無論做為嫌疑兇手，還是做為現場證人，崔世子的證供都十分要。”

貞元帝點頭，又看了眼窗外道：“今夜太晚了，把觀蘭殿和花房封鎖起來，你們先在宮里住下，朕派人去你們府上告知一聲，免得明日誤事——”

待二人應聲，貞元帝又看向謝星闌，“那細作還沒招。”

謝星闌道：“在衙門留了人審，陛下放心，勢必令他開口。”

貞元帝微微點頭，又吩咐黃萬福，“帶云去東邊長樂殿住，謝卿賜住忠政殿偏堂，再派人出宮報個信，今夜先如此了，咳——”

見貞元帝輕咳起來，黃萬福忙招呼小太監倒茶伺候，又殷切道：“陛下安心，老奴這就去辦，您萬萬保重龍。”

貞元帝懶得多說，擺了擺手作罷。

黃萬福遂帶著秦纓與謝星闌告退，出了殿門，黃萬福道：“長樂殿本是文川公主此前宮留宿時住的地方，這幾月宮了，但屋子都是齊備的，忠政殿是陛下的書房，有幾間屋子，是專門用來留宿外臣的，亦是一應俱全。”

凜冬寒夜，黃萬福邊呵著白氣，帶著幾個小太監走在前，又道：“好好的夜宴，誰能想到出這樣的岔子，陛下日日為了北面雪災勞神，如今崔世子又……今夜還只是長清侯求，明日只怕德妃娘娘也要來，陛下對崔氏素來寬容，但也沒有這樣分憂不還添的，只等縣主與大人盡快查出才好，說不定真是南詔人的謀。”

黃萬福跟了貞元帝多年，實在不愿貞元帝辛苦，如此絮叨了一路，沒多時一抬頭，黃萬福道：“謝大人，忠政殿到了，讓下人帶您進去，代一聲便是，小人繼續送縣主去長樂殿安歇——”

謝星闌頷首，“有勞公公。”

謝星闌言又止看著秦纓，當著黃萬福一眾人的面，他也不好多說，秦纓似明白他想說什麼，彎了彎，“謝大人好眠，明晨再見。”

等離了忠政殿，又往東北方向走了半炷香的功夫，便到了長樂殿，黃萬福親自代了留守的宮太監，侍從們小心翼翼將秦纓迎了進去。

用殿閣盡華，待將侍從屏退，白鴛才長長出了口氣，又驚悸未消道：“縣主，阿月公主怎會死呢？一定不會是崔世子殺的，他們二人毫無糾葛，憑何會殺人害命？”

秦纓一邊更一邊道：“連你都如此想，可他偏偏當著眾人認了罪，便愈顯得有鬼了，也不知陛下有沒有想到這一點。”

見白鴛小臉還皺著，秦纓道：“好了別想了，明日去天牢，只要他開口，便沒有查不清的，咱們早些歇下。”

白鴛應是，利落梳洗后，與秦纓同塌而眠。

長樂殿地龍燒的足，第二日早朝，秦纓幾乎是被熱醒的，待睜眼時，便見外頭天大亮，天上竟又紛紛揚揚飄起了雪粒，想到這是在宮里查案，一個激靈醒過來，連忙起，待草草用過侍從送來的早膳，主仆二人忙不迭出了門。

剛踏出門口，迎面便是刀子般刮人的寒風，秦纓攏了攏斗篷，抬眼瞧見房檐下掛著大大小小的冰凌，白鴛隨看來，驚道：“好長的冰掛，別倒未瞧見。”

秦纓步下臺階，邊走邊道：“此地龍燒足，屋頂有積雪化了，順著房檐滴落，這才能結冰掛。”

此時已近巳時，早朝或許都已散了，秦纓著急趕往勤政殿方向，但剛走到一半，便見不遠謝星闌正來尋，眼瞳晶亮，小跑了兩步道：“我可是晚了？”

宮道上積雪未除，謝星闌生怕跌倒，老遠便作勢要扶，等到了跟前，才道：“不晚，我們現在直接去天牢。”

秦纓一愣，“我們去？長清侯呢？”

謝星闌眸深長起來：“長清侯今日告病在家，并未宮面圣。”

秦纓聽得不解，“告病在家？他昨夜不是還好好的？”

頓了頓，又問：“現下早朝可結束了吧，朝中如何說？德妃可去過勤政殿？”

“消息已經傳開了，朝堂之上，自然多是討伐嚴懲之聲，崔曜不上朝倒是不算錯。”頓了頓，謝星闌道：“德妃也稱病了，只宮里的小廚房給陛下送了早膳。”

秦纓目瞪口呆，“他們這是——”

謝星闌眼底閃過譏誚，“如此更好，崔慕之或許還有開口的可能。”

秦纓重重點頭，“我們先去天牢。”

天牢坐落在西北皇城墻外，乃是一極偏僻肅穆的所在，秦纓與謝星闌趕到之時，細雪未歇，將將巳時過半，謝星闌拿出賜腰牌，二人一路暢通無阻，不多時見到天牢司獄，親自為二人帶路。

天牢關押的皆是重刑囚犯，牢室格外堅固不摧，步昏暗甬道，司獄執燈在前道：“昨夜送來的急，小人們都不知陛下什麼意思，也不敢輕慢，神看著還行，還和獄卒們說了幾句話，不過今早上聽下面人稟告，說一夜沒睡，食水也基本沒用過，小人想著，今日陛下肯定會再派人來的，牢室就在前面了……”

沿著甬道一路往里，路過五六個空置囚室后，司獄出聲道：“崔世子，有人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