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秦纓沒聽過的戲文,太后見滿眸迷,先令人奉上茶點,“這是你從前最喜歡的仙崖石花,快嘗嘗——”
秦纓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太后道:“這出戲名《春娘傳》,這春娘的姑娘本是大家出,早定婚事,卻因年無知,被外頭的書生哄騙了心腸,為了退婚,與家中鬧得頗為不快,誰知后來發現那書生竟是山中狐妖幻化,轉為攝子魂魄而來。”
神鬼妖怪的戲文倒是稀奇,說著話,戲臺上已至第二折,正到了春娘識破狐妖真,其未婚夫替其斬殺狐妖一節,秦纓看得認真,一旁鄭皇后道:“春娘也是呆傻,父母的眼界遠勝子,定的親事本就是最好的,但偏自作主張……”
太后笑瞇瞇道:“所幸結局還算圓滿,年紀大了,男殉的戲碼人看著難,還是有人終眷屬人心底舒暢——”
戲臺上的男戲伶,唱腔婉轉,段曼妙,秦纓本看得興味,可聽著太后與皇后所言,莫名察出幾分言外之意,正這樣想著,太后便看向道:“云,你父親可替你安排親事了?”
秦纓心中警鈴大作,“父親尚未提過。”
鄭皇后嘆了口氣道:“云,你父親是極疼你的,但你可莫要學芳蕤那孩子,放著好大的姻緣不要,轉頭起了別的執念,父母跟著心。”
秦纓放下茶盞,背脊也直,“是,皇后娘娘說的有理。”
太后笑道:“你是哀家看著長大的,你母親當初也算在哀家邊長大,過世的早,你的婚事哀家自要替你周全一二,從前幾番安排,你都不喜歡,若你如今有了主意,盡管告訴哀家。”
秦纓一陣頭皮發麻,太后語聲一緩,“若你還對崔家那孩子——”
“不,娘娘,這是絕沒有的事。”
秦纓斬釘截鐵道:“我早就不似當初了,如今也未有中意之人,若是有,必定請娘娘替我做主。”
太后莞爾,“你如今的確不似從前了,但兒家,還是要早些婚才好,你喜歡查案子,倒可得一二趣味,但總不是長久之計——”
秦纓心知辯駁無用,只得道:“您說的是。”
太后了發頂,這時邊一個嬤嬤上前來,“奴婢記得有一出話本,也是講狐仙哄人的,好似做《鬼狐傳》,您看了必定也會喜歡。”
太后眼瞳微亮,“哀家記得這出話本!”
蘇延慶卻遲疑道:“那話本許久未演了,如今存放在東邊的停云閣里,只怕要找上些許時候,宮人們手腳笨,只怕娘娘這會子等不及——”
秦纓正如坐針氈,忙道:“不如云替娘娘找?”
太后很是欣:“也好,那話本故事比這戲文還要玄奇有趣,你必定也喜歡,你心細如發,也免得下人弄臟了哀家的書閣,讓玉福帶你去吧,快去快回。”
玉福便是提起話本的嬤嬤,秦纓應是起,跟著一同離了看臺。
雖離看臺,卻并非原路折返,玉福引著,繞向暢音樓東北的小門。
邊走邊道:“勞煩縣主了,停云閣就在暢音樓東北方向,本是專門為太后修的藏經閣,但后來太后將常看的佛家經文存在永壽宮,這小樓便被閑置下來,如今用來收藏太后喜歡的文冊話本,您別看太后平日里端容威嚴,可早幾年也極喜歡宮外的玩意兒。”
自后門而出,目是一小片幽靜的翠竹林,此時林間霜雪皚皚,綠白映,令人眼前一亮,聽著林間竹葉颯颯之聲,秦纓本覺心曠神怡,卻不想走著走著,玉福猛然頓足,又喝問道:“誰在前面?!”
秦纓一驚,待繞過玉福往林中看,眉頭倏地擰了起來。
竹林連著花園,此時翠竹掩映之間站著兩道影,竟是三皇子李琰與親隨小太監在此,見玉福喝問,李琰上前幾步,揚聲道:“玉嬤嬤,是我——”
玉福繃的背脊微松,“原來是三殿下,給殿下請安,天氣這樣冷,三殿下怎在此?”
林中線昏暗,再加離得遠,并看不清李琰神,他沉默一瞬道:“我在園中閑逛罷了,云縣主怎宮了?都說云縣主聰穎,我那里有一副天工鎖,想請縣主破解,若無急事的話,可能讓縣主隨我去景仁宮?”
秦纓聞言只覺莫名,這位三殿下鬼鬼祟祟窺視多次,今日竟又撞上,二人私下毫無,他好端端地,憑何想請解鎖?
不必秦纓婉拒,玉福已笑道:“要讓殿下失了,縣主是太后娘娘請宮的,這會子要幫太后娘娘找話本,殿下要解鎖,不如改日專門請縣主來?”
李琰言又止,“我只需片刻——”
“殿下,外面太冷了,殿□□弱,還是莫要在外流連。”玉福笑呵呵的,卻不容他多言,“我們不好讓娘娘久等,便先告辭了。”
福了福,對秦纓輕聲道:“縣主不必理會,我們走吧。”
李琰古怪鬼祟,秦纓對他印象不佳,自也不會理他這沒頭沒尾之行,應好,跟著玉福往遠的二層小樓走去。
出竹林再走一截甬道,一座合圍小院映了眼簾,玉嬤嬤推開院門,院正坐落著一座飛檐翹角的朱漆寶頂小樓。
玉福往正門走去,又無奈道:“三殿下不善言辭,連宮人都覺他詭異,您不必放在心上,話本就在這里面,奴婢不識字,娘娘也不喜旁人,奴婢就在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