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煊將他在幽州染上風寒的事簡單說了一遍,他說得輕描淡寫,大公主卻能想見這場病的兇險。
不由仔細打量弟弟,比之離京前,他變得異常平靜,眼中看不見悲傷、憤怒,先前的瘋狂也不見了,仿佛一切都從未發生過。
起初還以為他終于將鹿隨隨的事放下了,可隨即便發覺他這模樣不太正常。
他甚至向笑了笑,然而笑容也和眼神一樣空,大公主簡直懷疑他的里是不是已經被挖空了,往里投一塊石頭能聽見回音。
大公主心中酸,先前他發瘋,擔心,現在他不瘋了,更擔心。
可是擔心也無濟于事,只能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扯些閑話,指能分他的心。
自然知道齊王私自離京的風波能鬧那麼大,必定有太子的手筆,不過兩個都是的同胞弟弟,也不便多說什麼,便避開虎符之事不談。
兩人對弈了一局,大公主心思不在棋局上,不多時便被殺了大龍,自己認輸了。
兩人收著棋,大公主忽然想起一事:“你不在京中這段時日,寧遠侯府的宅出了點事,與阮月微大約有些關系。”
桓煊聽見阮月微的消息,卻是一臉無于衷,連這個名字似乎都已很遙遠,引不起半點波瀾。
大公主知道他對阮月微早已沒了那種心思,因此談起也不避忌。接著道:“太子妃的一個庶妹自縊了。”
第69章
桓煊知道阮月微有個庶妹, 比小三四歲,小時候曾跟著嫡母進過幾次宮,是個很普通的小姑娘, 有些怕生, 局促畏地站在嫡姊后,像個灰撲撲的影子。
大公主又道:“那小娘子在家中行七, 兩年前曲江池上巳賞花宴,阮家來了幾個眷,也在其中。比太子妃和他們家六娘子量短些,團臉, 略微有些胖,很害,與人說話怯生生的,還未開口臉就漲得通紅……你大約是不記得了。”
桓煊經長姊這麼一說, 印象中似乎是有這麼個人, 可印象仍舊是模糊的,站在姊妹們邊像個影子。
他淡淡道:“怎麼回事?”
大公主道:“太子妃嫁東宮三年一直無出, 如今纏綿病榻,兩個良娣又有了孕, 阮家便有意送六娘子進東宮,他們家六娘子你也知道的,相貌才不輸太子妃, 父親回京后又遷中書舍人兼翰林學士, 雖無世子位,卻簡在帝心。阮家想送東宮,與其說是給太子妃當助力,倒不如說是有備無患。”
“這是寧遠侯老夫人的意思, 長房自然不樂意,但兩個良娣出也不低,眼看著太子妃子骨每況愈下,若是哪個良娣母憑子貴了皇后,阮家便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一邊說一邊覷著桓煊神,見他仍舊面無表,接著道,“太子妃自是不肯,于是召了母親宮,不久后,他們家便送了庶出的七娘子宮與嫡姊作伴,多半是想讓七娘子代替六娘子宮。”
阮七娘相貌平平,子又,即便寵也越不過阮月微這個嫡姊,若是誕下男孩,太子妃抱過去養在膝下便如自己親生的一般,甚至無需費心思拿,因為生母還要看主母臉過活。
這樣的手段在宮中和高門宅里司空見慣,阮月微是阮太后教出來的,用起來自然也得心應手。
以前桓煊或許還會詫異一下,但經過趙清暉的事,阮月微無論做出什麼都不會令他驚訝了。
“若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也罷了,”大公主嘆了口氣道,“壞就壞在庶妹已定了親,是個寒門出的進士,姓魏,補了書省正字。兩年前芙蓉苑曲水流觴他奉旨侍宴,兩人大約就是那時候看對眼的。”
眼中有憐憫之意:“那士子出清寒了些,但進士出,起家清流,前途無可限量。寧遠侯大約也不指這弱、姿平平的兒能給靠婚事給家里帶來多助益,結下這門親事也算提拔后進。”
后來的事不用說桓煊也能想道,阮月微嫁進東宮三年沒有誕下一兒半,阮家需要另一個兒鞏固他們與太子的聯系,長房不愿便宜三房,太子妃不愿被堂妹取而代之,便想讓順好拿的庶妹進宮借腹生子。
至于定下的親事,對寧遠侯府來說,與一個寒門士子解除婚約不費吹灰之力,不需要考慮。
大公主沉沉地嘆了一聲:“誰知阮七娘外剛,卻是烈子。寧遠侯剛把婚事退掉,當晚便在家中自縊了。聽說從東宮回家時太子妃賞了許多金玉簪釵和綾羅綢緞,將那些東西全都攤在榻上,踩著那些東西把自己吊上了房梁,聽說用的宮綾還是太子妃賞的。寧遠侯府對外只說得了急癥暴斃,但紙包不住火,事還是傳了出來。”
頓了頓又道:“本來誰都當那寒門士子結寧遠侯府這門親事是為了攀高枝,誰知竟是個癡心人,聽說心上人不明不白死了,上侯府的門要個說法,寧遠侯許以重金和前程,他都不要了,不管不顧地鬧了一場,如今被貶去嶺南做縣丞了,本來好好一樁姻緣,真是造業……”
大公主把這件事告訴桓煊,不過因為和阮月微有關,說完也就完了。
哪知道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待長姊走后,桓煊來府中僚佐:“近來有個姓魏的書省正字被貶去嶺南做縣丞,你去打聽一下是哪個州哪個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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