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顧想,外祖父在蘇容奪權的最危急關頭,在南楚于他們最不利時,派出了崔行之來南楚相助他,就是在賭,給他這個外孫,給崔家賭一條路。
如今既然賭贏了,他會只任由兩個小表弟在南楚立足?真的不會來嗎?
還真說不準。
于是,周顧斟酌著,寫了一封信,第二日一早,特意派人快馬加急送往清河崔氏給崔公。
崔行之與寧澤一路上沒敢耽擱,日夜兼程,崔行之雖然也疲憊,但還能撐得住,寧澤卻有些不住了,他不如崔行之的底子打得好,有極好的武功在,他三腳貓的功夫,自己都瞧不上,如今不日不夜趕路,他在快到達王都時,整個人也快廢掉了。
崔行之眼看還有百里,覺得歇一歇也行,否則他們即便早一日回去,也是累的倒床不起,還不如路上歇一夜。
于是,他對寧澤道:“寧澤兄,今日我們就尋一家客棧落宿吧!好好歇一夜,明日一早再出發。”
寧澤白慘著臉,虛弱地說:“我還能走。”
“算了吧,就歇一晚。”崔行之翻下馬,“咱們已比預計早到了三日,難道你想我們回王都后就倒下?”
寧澤也不想,虛弱地下馬,“好,聽你的。”
二人落宿到了客棧。
客棧十分熱鬧,大堂里坐了好幾桌人,在議論太監國攝政,一連理了幾件棘手的大事兒,跑堂的小伙計見又來了客人,連忙將人迎進來,詢問住宿,趕給安排了兩間廂客房。
崔行之手扶了腳步虛的寧澤,上了樓梯,吩咐小伙計送熱水沐浴,再將飯菜端來房間,他們就不下去用飯了。
小伙計連連答應,利落地去了。
客棧的房間不隔音,樓下的議論聲傳進來。
寧澤虛弱地坐在桌子上喝茶,“行之兄,你不是嫌棄我?竟然要了兩間房?我們二人,一間客房就夠了,太浪費了。”
崔行之搖頭,“寧兄多慮了,我門趕路這麼久,是想你好好休息,一個人一張大床,敞開了睡,畢竟也不差這二兩銀子。”
寧澤“哦”了一聲,“我差點兒都忘了,你是清河崔氏的嫡出公子,據說你們族中從小培養子孫十分講究,談個琴都是要焚香沐浴的,賞個月,也要沐浴熏香的,哎……”,他嘆氣,“以前我也講究,雖不至于講究到那麼致甚至苛刻的地步,但也是朝飲晨,暮餐晚風,如今給我個草堆,我也能睡一晚。”
崔行之笑。
小伙計很快就送來了浴桶,一個房間放了一桶水。
崔行之回了自己房間沐浴,想起寧澤所言,又笑了笑,然后收起笑,嘆了口氣,他有點兒想家了,不知外祖父收到他的信沒有,表兄大婚,不知外祖父是否派人來觀禮。
沐浴后,小伙計將飯菜送到了寧澤房間,崔行之與他一起在他的房間用飯。
寧澤沐浴完,恢復了點兒力氣,聽著樓下議論的聲音不絕,似乎是提起了春種,說百姓們如今都在為今春耕的種子犯愁,不知朝廷會不會有法子,總不能看著百姓們無種可種,死吧?
寧澤疑,“百姓們缺種子嗎?”
“缺,曾有一個月里,有兩次送往前線的大批軍餉,秦若兄說是籌集的種子,找好多郡縣百姓借的,因為沒有儲備糧食,沒法子。”
寧澤聞言也有點兒犯愁了,“一個月的兵馬嚼用,這可不。”
崔行之點頭,“春種農耕也是該戶部職責范圍,表兄去了戶部,一定很犯愁。”
寧澤立即加快了用飯速度,“咱們趕快吃,吃完趕休息,明兒一早回去,爭取后兒能爬起來正常去戶部當值。”
他知道,他與崔行之回來,是要先進戶部幫周顧的,先把戶部的一大堆事料理了,以后是留在戶部,還是另去別的部再說。
崔行之點頭。
二人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寧澤已恢復了幾分神,二人一路縱馬,路上再未停歇,晌午十分,已來到了南楚王都。
寧澤看著南楚王都的城墻,差點兒落淚,“我們總算來了,以后這里就是咱們的家了。以前哪想過,我會來南楚當啊。”
崔行之以前也沒想過,他雖然離開家族,但這里也不是沒有親人,有表兄在,還有小堂弟,他來南楚雖是祖父詢問他意見,但也是他自己作出的決定,至今并不后悔。
以后就在這里扎了,將清河崔氏四個字,扎進這片土地。
進了王都,寧澤問:“咱們好像有王上賜的宅子?”
“對。有寧府,也有崔府,好像在西城。”崔行之收到過小堂弟的來信,說他們倆的府邸相鄰,挨著,特別好,他已住進去了,也讓人按照他以前的宅子,幫他修了修,改了改。
自古以來,王都坐落的府邸宅院,都有東富西貴南貧北賤的說法,西城是貴地,五品以上員的府邸,都在西城。東城坐落了部分低于五品員的府邸,大部分則是富甲。
“走,咱們先回府看看,然后去戶部打個卯?”寧澤覺得自己不累了,下午就可以去戶部轉一圈,個面,見見周顧,探探況。
“行。”崔行之更不累。
二人說定,先各自回了府。果然兩府離的不遠,隔了半條街。
二人府后,沐浴換,又各地簡單用了些飯食,依照約定時間,出了府,在街頭匯和,一起去了戶部。
這時,戶部的員們,正忙的腳不沾地。有人扎進卷宗里頭也不抬,有人抱著大摞卷宗步履匆匆,周顧今兒沒扎進卷宗里,而是正在調度人理事。
二人來到后,便瞧見了戶部這般形,真是沒一個閑人,就連看門的,都在做事。見二人來了,空問明份,便連忙放下手邊的事兒,把二人帶到了周顧面前。
寧澤小聲說:“行之兄,我們來的是不是不是時候。”
崔行之低聲音回他,“不見得,怕是明兒來,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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