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兒玫瑰豆腐般明艷的瓣微張了張,半晌沒說出話來。
秦老太以為不愿意,苦笑一聲,“咳,這事,是我唐突了。那五十兩,你還得給阿修抓藥,你們將來若是分出去,總不好和大伯家分家產,那就意味著一針都要重頭置辦,這點銀子怕是都張得很。就當沒說吧。”
趙錦兒急得額頭都滲出細汗,“不是的,……”
秦老太疑地看一眼,“怎的,你有啥話就跟說,是過來人,都理解。”
趙錦兒咽口口水,猶豫著該不該把秦鵬的不是摔傷,而是被人生生打傷的事說出來。
說,就可以解釋那五十兩已經花出去息事寧人了。
但這麼驚心魄的事,老人家聽了,肯定是要害怕的。
不說,肯定會認為自己是舍不得拿錢出來。
左右為難之際,門口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那五十兩已經用掉了。”
孫倆同時抬頭,竟是秦慕修來了。
“阿修,你這幾天又有些咳嗽,怎麼不在屋里好好呆著?”
秦老太連忙在炕上挪開一塊,拉秦慕修坐下,又給他上搭了個小氈子,才問道,“你剛剛說甚?耳朵背,沒聽清。”
“那五十兩已經用掉了。”秦慕修沉沉又道一遍,“去郡上的時候用了。”
“哈?”秦老太吃驚之余,多有些不快。
趙錦兒若只是想留著分家,倒能包容。
但去趟郡上就神不知鬼不覺的全用,實在說不過去。
五十兩啊!
家里這般困難,哪哪兒都需要錢,這倆孩子咋能這樣大手大腳呢!
“干啥用了?”
扔水里還聽個響,既是用掉,總該換點東西回來,咋啥都沒看見?
秦慕修一五一十把秦鵬在郡上跟人打架,先被砸傷,后被抓進大牢,最后不得已用五十兩跟把他贖出的事都說了。
秦老太是越聽越心驚,越聽越后怕,“媽媽呀,竟然還有這樣的事,你們怎麼到現在才說?”
“索那五十兩大娘他們也不知道,就沒說出來惹大家擔心。”
秦慕修舒口氣,“二哥當時在牢里,也不知道五十兩的事,您別告訴他,他治傷花了這些銀子,又在家躺這麼久,心里本就郁悶,若再知道這事,就怕他想不開去郡上找那王彪報仇。”
秦老太消化完整件事,拍了拍脯子,“對對對,別告訴家里人,也不能告訴你二哥,他是個熱子,要不也不會惹上這種事兒。”
說罷,又后怕道,“老天爺啊,要不是你倆正好去郡上遇著了,可憐我阿鵬,豈不是要在大牢里被那些惡人磋磨死?”
趙錦兒回想起那日的驚心魄,也余驚未消,“我們是一家人,為二哥做啥都是分之事,倒是當時沒有芳芳慷慨解囊的話,二哥的怕就真保不住了。”
秦老太連連點頭,“那孩子真是個好的,可惜了,攤上那麼個娘。罷了,等將來說親時,咱家一定得幫襯些,給撐撐腰桿,這樣到婆家也能有點底氣。”
趙錦兒一個小姑娘,沒有秦老太這般深謀遠慮,但也覺得秦老太考慮得很有道理。
“錦丫啊,是誤會你了。”
秦老太糙的手掌握住了趙錦兒的手,后悔不迭,這麼個實誠的丫頭,怎麼能誤會呢?
趙錦兒沒當回事,笑盈盈道,“這哪里能怪,要怪也得怪我和阿修,沒把事說清楚。”
秦老太嘆口氣,沒再說話,只是愁容滿面。
趙錦兒和秦慕修對視一眼,不難猜出秦老太在愁什麼。
這麼普通的莊戶人家,趕在這樣的大災年,養著三個病號,各個都等著喝藥,能不愁嗎!
趙錦兒也愁:秦慕修的藥也快斷了。
祖孫三人沉默良久,趙錦兒率先開口。
“,大嫂、二哥和阿修的病,都拖不得,一拖,小病大病,將來更難治,治起來還得花更多的銀子。”
秦老太唉聲嘆氣,“我豈能不知這個道理?”
若上的能賣,秦老太恨不能把自己一老賣了給孫兒們治病。
趙錦兒猶豫一下,道,“要不這樣,之前我救的那個小家伙木易,不是留了三錠金子?我們先拿一錠去當鋪換銀子救急,等將來手里有錢了,再去贖回來……”
說是這麼說,大家卻都心知肚明:這金子只消用出去,贖回來的機會就很渺茫了。
地里每年刨的那點糧食,頂多也就夠家里的口糧,哪能攢下余錢來補這窟窿?
所以說,普通老百姓本生不起病。
“既然要用,也別去當鋪了,當鋪換得,直接去錢莊兌吧。”
秦慕修語氣淡淡的,輕輕拍了拍趙錦兒的手,在耳旁道,“那小家伙既然把金子給你,就安心用吧,他這輩子未必會再踏足小崗村,你也沒機會還他的。”
秦慕修如此一說,秦老太和趙錦兒心里都松了些。
“那……就先換一錠回來救救急?”
趙錦兒和秦慕修都點頭,“您做主。”
秦老太眼角略略.潤,“錦丫啊,老秦家能有你這樣的媳婦,是祖上積德啊!”
第二天一早,秦老太讓秦大平趕車,親自往鎮上的錢莊去兌了二十兩銀子。
轉手又花了五兩給家里三個病號全都抓了藥。
回到家,說什麼也把剩下的十五兩連著剩下的兩錠金子都塞給了趙錦兒。
“阿修既然覺得那小孩不會再回來,這金子就該是你收著,那五十兩你們已經拿出來救阿鵬了,這些錢你們就留著將來分家用,切記,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別拿出來了。”
趙錦兒推辭不過,只好收下,暗暗打定主意:
家里若需要,還是要拿出來補家用的。
王英看到秦老太抓的藥,眼睛一亮,“娘,您哪兒來的錢抓藥?”
花了趙錦兒那麼多銀錢,秦老太心里本就疚得很,王英還賊眉鼠眼的來包打聽,頓時冷著臉,沒好氣道,“屁.眼里摳的,你要不要聞聞?”
王英一陣惡寒,只道老婆子手里果然還有銀子!
這三番兩次的,約莫是真把榨干了,怪不得這麼暴躁。
當即提了藥去燉,不敢再追刨底。
夜半……
鎮上錢莊。
錢莊掌柜在賬房清點賬目,突的看到一錠金子,頓時微瞇起眼,拿到手上,翻到元寶底部。
兩個只有蚊蠅大小、極不起眼的小字,若不是他們干這行常年和金銀打道的,本不會發現。
“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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