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那便嫁我，如何？（一）

五月二十八，溫庭春特地告了半日假。

畢竟若等到他休沐，得六月初十了，後麵的好日子容易與溫闌的婚事撞上。

雖則已在溫闌裏將那燕禮了解得七七八八，婆上門時，溫庭春還是又仔仔細細詢問了一番，包括溫祁此前提到的，擔心燕家舉家搬回蘇州，妹妹變了遠嫁。

聽到婆一再保證，燕家打算讓小公子在京城讀書，決計不會再搬回蘇州，才放下心來。

為這兩年正在風口浪尖的富商，燕家自然不缺錢。

且對方對這門婚事顯然是極為滿意，婆上門提親，都規規矩矩擺足了架勢，生怕落了溫府的臉麵。

以至於一大早，溫燕兩家要定親的消息，就往外傳了出去。

溫凝早就因著“癡纏裴世子”名揚京城過一次，這下終於要議親，對方竟是個商人，還是個帶著孩子，將近而立之年的商人。

十六的貌小姐，還是正四品員家的嫡小姐，嫁二十八的鰥夫商人，無論對方多富有，那也是下嫁啊！

進來京中趣聞，不到一個時辰，這樁八卦就傳了個街頭巷尾。

前頭婆還沒走呢，菱蘭已經從後院買菜的廚娘裏聽說了，氣得在香緹院把腳跺了又跺。

就知道！

這樁婚事看起來如此地門不當戶不對，定是要被那些無聊的人議論一番！

指不定還要笑家姑娘，因著此前追著世子跑，損了名聲，嫁不出去了才找了這麽個鰥夫商人！

溫凝與想的就不一樣了。

一聽自己再次名京城，雙眼都亮了。

段如霜說過，這年頭，“名”，都是要銀子換的。

不花一分一文了街頭巷尾的主角，多好的機會啊！

“菱蘭，快快，咱們換服，出府去！”溫凝一刻都坐不住。

晚一刻，損失的可就是一刻的銀子！

菱蘭瞪大眼：“姑娘，現下京城都是議論您的，我們還出去？”

溫凝自顧換服，這傻姑娘哪裏懂？

黑紅也是紅啊！

浮生醉的生意一直不錯，可賣得最好的仍舊是當初打開局麵的桃花醉。

但店裏頭明明還有很多其他品類呢。

這會兒全城都在議論，一出去，勢必引來全城的目。

那就去浮生醉訂酒，還要專門說訂與燕禮婚宴上的酒，各個品類應訂都訂，還愁的浮生醉不會家喻戶曉嗎？

溫凝樂滋滋地覺著，自己對經商多應該也是有點天賦的，至腦子不鈍。

就是上輩子沒有段如霜那麽個引路人教著，帶著。

如此琢磨著，溫凝特地換了頗為搶眼的裳，還上了妝，打扮得悄悄，再戴了個琵琶半遮麵的輕薄麵紗，就乘上馬車徑直往浮生醉去了。

果然，一出現在浮生醉門口，就有人駐足觀。

溫凝還生怕有人沒認出來，特地放慢了下馬車的速度，然後慢悠悠地進了浮生醉。

一番挑細選，並再三言明是婚宴用酒。

果不其然，浮生醉進來不看熱鬧的，還有人在背後小聲地嘲笑：“怎麽婚宴用酒，還要姑娘家自己來訂……”

溫凝才不在乎別人怎麽說，悠哉哉地下了訂，出門，打算去第二家店，再下一份訂。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引人注目，這兩家店之間，自然沒再坐馬車，而是打算帶著菱蘭一路步行過去。

隻是才出浮生醉沒兩步，路被人攔住。

“溫姑娘，請上樓一敘。”顧飛客氣得很，弓著出一隻手。

溫凝哪料到會在這裏撞上裴宥，看了看日頭，辰時才過，他不上值嗎？

他們之間還有什麽事沒代清楚嗎？

他找做什麽？

都這個份兒上了，溫凝不太樂意應付他，也就對著顧飛揚起一個假笑：“抱歉，小還有要事未做完，煩請公子回稟那位，日後有機會再敘。”

說著打算往左邊繞行。

可往左邊繞，顧飛就往左邊挪，往右邊繞，顧飛又往右邊挪。

竟似鐵了心不讓過。

“姑娘……”菱蘭輕輕扯了下的袖子。

溫凝今日本就是風口浪尖的人，又特地打扮得搶眼，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已經有惹人圍觀之意。

顧飛是習武之人，他不想要過，是無論如何都拗不過他的。

溫凝暗暗咬牙，還是揚著假笑，輕輕施禮道：“那便勞煩公子帶路了。”

顧飛隻一手請茶樓，順便，攔住了跟在後頭的菱蘭：“這位姑娘請在外等候。”

說罷，還瞪了要圍觀的群眾。

這一眼煞氣十足，周圍都是小老百姓，哪個還敢湊這熱鬧，紛紛都散了。

溫凝狐疑地看一眼顧飛，朝一臉焦急地菱蘭點點頭，讓安心。

這天化日的，裴宥還能做什麽壞事不？

但踏茶館時，沒有來的一不安從腳底漸漸往上竄。

裴宥居然將整個茶樓都包下來了。

外頭正好，人聲鼎沸。一進茶樓，仿佛踏另一個靜謐的世界，連空氣都涼了幾分。

這茶樓就在浮生醉隔壁，怎麽像是……刻意來逮的？

可最近……應該沒做什麽得罪他的事？

對，絕對沒做什麽得罪他的事。

他離京這許久，本都來不及想起他。

上次在皇宮中被他佔了便宜，還特地寫了封信去，讓他好有臺階下。

雖然信的用詞骨了點兒，可他最多也就罵兩句“不知恥”之類的，不至於記恨到現在。

再就是昨日，長安街頭偶遇。

他如從前一般，看都不想多看一眼，掃見就“哐當”關了車窗。

那他找是為何？

溫凝用力地了幾下自己側的香囊，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冷靜。

無論他所為何事，保持頭腦清醒，演好最後一出戲，站好最後一班崗便是。

如此一想，溫凝的腳步輕快起來，臉上的表也已經調整好。

這茶樓被徹底清空，連一個侍者都無，但還是順利找到了裴宥所在的房間。

因為其他房間悄無聲息，且大門閉，隻有那間房，正好落在那敞開的大門口，溫凝一上二樓就瞧見了。

溫凝再度調整呼吸，輕踩著步子過去，進門前，還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讓自己眼底含了些眼淚。

裴宥果然就在那間茶房中。

茶水沸騰，輕煙嫋嫋，他在矮榻上煮茶，坐姿不像平日那麽正經，而是抬起一條，歪在茶桌邊，顯出幾分風流落拓。

偏他今日還穿一極為正經的服，襯得皮白皙，姿修長，肩寬腰細。

一隻在煮茶的手也是修長細致，骨節分明，漂亮得招眼。

孽障。

也不知在勾誰。

溫凝收回眼神，服服帖帖，弱弱地行了禮：“溫氏阿凝，見過裴大人。”

這還是他升之後，正式朝他行禮呢。

裴宥歪在茶桌邊，手拈茶，眼神也落在茶碗上，並不看溫凝。

溫凝也不傻，他不開口，便跟著沉默。

不知他找來到底所為何事，自己貿然開口，反倒落了下風。

待他出聲，再順著他的話勢做反應，總錯不到哪兒去。

不時屋子裏想起咕嘟咕嘟的煮水聲，茶香也漸漸在屋子裏蔓延開來，將茶樓裏無人的寂靜驅散了一些。

“溫姑娘，過來坐。”裴宥總算開口，聲音相當溫煦，邊似乎還帶著些笑意。

溫凝直覺今日的裴宥有些異常，但又看不出哪裏異常，便順著他的意思，緩步過去，在他對麵坐下。

但隻淺淺挨在榻邊。

“許久未見大人，大人還是如此……”低垂著眼眸，臉頰稍紅，決議還是照自己的老劇本演，“英姿如風。”

裴宥極低地嗤笑了一聲，繼而道：“今日一早京中流言漫天，聽聞溫姑娘要與雲聽樓的燕禮訂親了？”

溫凝腦中“叮”地一聲，原是為此啊！

就說他為何平白無故找了來，是聽聞與燕禮的婚事，不太舒坦？

想來也是。

一個日追在他屁後麵跑的姑娘，現在居然要跟別的男人跑了。

就像原本既定屬於你的一盤，突然悄無聲息到別人裏了，即便不是自己吃的，也到底會有些不痛快。

男人麽，大抵如此。

知道怎樣讓他滿意！

溫凝無比練地噗通跪下，用力掐了把大，抬頭就是眼含熱淚：“大人！大人小也不想的啊！”

拽著裴宥的擺，聲淚俱下：“可小已然十六，家中爹爹和哥哥們都心急不已！大人嚶嚶，小對您的真心蒼天可鑒日月可表，大人可千萬不要以為小變心了啊！”

“大人此去江南一月餘，小就不曾有一晚安眠，睜眼是大人，閉眼是大人，大夫都說小得了癡癥啊！”溫凝隻管把話說得麻一些，麻得裴宥聽不下去，保管拔就走，“嗚嗚嗚大人朗月清風，是小心中的皓空明月，若是可以，小隻想嫁給大人啊！”

裴宥卻是又低笑了一聲。

溫凝還在滿腦海搜刮更麻的詞句，聽裴宥問了一句：“真的？”

溫凝連連點頭，嗚嗚道：“大人，小此生癡心不改非君不嫁！”

溫凝淚眼朦朧地著裴宥，一番話說得要多真意切就多真意切，差點連自己都要信了。

衷心表夠了，虛榮心得到滿足了，該走了吧？

卻不想歪在矮榻上的裴宥突然彎下子，整張臉驀然欺近，剛剛煮茶的手還有殘餘的溫熱，捧起的臉，拇指一，就掉了眼角還未掉落的眼淚。

“既是如此……”他慣來闃黑的眼底浮著令迷的漩渦，牢牢地將鎖住，那隻手微微一抬，的臉離他更近，幾乎能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噴染在麵頰，“那便嫁我，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