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凝不可思議地看著桌上兩包點心。

一包是花生，大約不確定當初在雲聽樓說喜歡吃花生是真是假，還有一包婉芳齋的招牌桂花糕。

拿眼覷著一臉淡然用著晚膳的裴宥。

知道自己早上態度不好，討好哦？

罷了，他是能用一串冰糖葫蘆哄好的人，的心眼兒也不小，兩包點心，便收下了。

溫凝彎著眉眼先打開了花生。江南點心雖也好吃，到底不如家鄉的味道，這花生許久未吃，甚是想念。

裴宥用著膳，餘掃一眼，便又垂目。

吃花生，倒是未騙他。

溫凝想的卻是，幸而當初未騙他，否則今日豈不要忍痛割？這撒謊也得注意度，真真假假，才能人難探虛實。

吃過幾塊花生，溫凝的心好起來，也便問了兩下午菱蘭說的話，關心一下是誰又參他本子了。

裴宥用完膳，正給自己倒了一盞清茶，聞言低笑兩聲：“還能是誰？”

“又是瑞王？”溫凝重新拿了一塊花生。

裴宥未答，隻輕揚了下眉頭，溫凝便知是他無疑。

“哼，討人厭的牛皮糖！”溫凝低哼一聲，便將新年夜宴那晚發生的事也與裴宥說了，“你說謝首輔英明一世，怎會收養了謝盈那麽個上不得臺麵的子做他謝氏嫡？還選了瑞王這個又蠢又壞的皇子做婿？”

當年謝氏一門何其顯赫，當家人是輔佐嘉和帝登基的當朝首輔，嫡是當今皇帝最為寵的皇後娘娘，嫡子是最百姓戴的護國大將軍。

人人皆知這天下楚謝兩分，嘉和帝的功勳章上不了謝氏的影。

可惜……

溫凝憾道：“若當初那位謝將軍不曾戰死便好了。”

謝氏的衰敗，好像就是從皇後娘娘的胞弟，那名謝南辭的年將軍過世開始的。

若謝南辭不死，謝長淵哪會從旁支過繼一兒一，更不會有謝盈嫁給瑞王，使得整個謝氏都為瑞王的後盾，才令瑞王如此有恃無恐。

裴宥似乎對謝氏一門的事並不興趣，淺淺喝著茶，並不搭話。

溫凝卻睨著裴宥，突然愣了一下。

作為一個重活一世的人，知道很多事的結局。不僅知道奪嫡之爭瑞王和楚珩都沒贏，知道裴宥才是其中最大贏家，還知道……他是怎麽贏的。

謝長淵棄瑞王而扶持裴宥，與嘉和帝一道，將這個異世子，捧至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讓他繼大胤開朝首位六元及第的狀元之後，又為大胤開朝以來最最年輕的閣首輔。

甚至知道，謝長淵是為何棄瑞王而扶持裴宥的。

溫凝手中的花生都忘記吃了。

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一個從前從未有過的念頭。

從前見不得裴宥好，看他同前世一般高中狀元，認祖歸宗，平步青雲，不得暗罵幾句。可是，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大約是因為嫁國公府，意識到和裴宥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竟然希裴宥能再順遂些，早日將那個又蠢又壞的瑞王，還有那個通敵叛國的楚珩扳倒。

是重活一世的人啊，知曉很多個中關節，知道許多旁人尚不知曉的，這些關節和於一個不涉場的子而言，毫無用，可如果能將這些提前告知裴宥……

溫凝覺得有些口，抬手給自己倒茶，但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讓有些張，竟然連手都在微微抖。

“怎麽了？”裴宥一眼就瞧出的異常，接過茶壺。

“有……咳……有些嗆到了……”溫凝是真嗓子幹得厲害。

裴宥給倒了茶水，將花生拿開：“甜食不易克化，不可貪食。”

誒？別拿的花生啊！

裴宥卻已經喚了王勤生進來，讓他收拾桌麵，還特地讓他將花生和桂花糕都拿走了。

溫凝無聲地瞪了裴宥兩眼以示抗議，但到底沒說什麽。隻是臨睡前翻來覆去，忍不住問裴宥：“裴宥，瑞王人貪心狠，視百姓如草芥，你也認為他難堪大任是不是？”

裴宥今日未理公文，便如在江南時那般，半靠在床邊看書。

聞言他側目看已經躺下的溫凝：“怎麽？你何時關心起朝事來了？”

溫凝一句話在吼中滾了又滾，最終咽了下去：“沒什麽。”

又翻過去，閉上眼。

裴宥顯然會錯這番舉的意思，沉默一會兒，道：“隻要我在，他便不了溫府，如此擔憂，大可不必。”

哎。

溫凝把腦袋在被子裏，不再言語了。

沒有在擔心溫府。

剛剛差點就要問：如果有個讓瑞王大傷元氣的機會，你要不要？

可裴宥太敏了，敏又機智，就如王氏夫婦還活著這件事一樣，在未想好說辭之前，萬不可先出破綻，令他生疑。

-

年初九，溫凝終於得以出府，第一件事當然是去找段如霜。

上次段如霜已經告知的新住，獨門獨戶，無需提前送拜帖，過去時段如霜正打算出門。

兩人一道先去了藥鋪。

藥鋪在長安街的側邊，路上。位置略有些偏，但鋪麵寬敞，後院足夠大，段如霜還照所吩咐的，另賃了一倉庫。

鋪麵的裝潢已經完工，第一批藥草也早在路上，隻年節才耽誤了進京的時日，管理藥鋪的掌櫃陳尚已經找好，今日也在鋪中，溫凝與他聊過一番，心下頗為滿意。

現下隻剩兩件事，一件是何鸞是否在鋪中坐診，另一件，是這藥鋪的名稱。

溫凝隻考慮片刻便做了決定，去了個簡單通俗的名字——如意藥坊。

開這藥鋪的想法也很簡單，就是想拿它做幌子，試圖減輕今年那場瘟疫帶來的重擊，便它“如意”，希真能如心意罷。

下午時，溫凝又和段如霜一起去了浮生醉。

浮生醉變化並不大，畢竟當時被迫停止營業，未遭打砸，風波過去後直接開門即可。但兩家店鋪，人流量果真大了不。

溫凝和段如霜都穿著男裝，丫鬟們也未帶，佯裝買酒的客人，段如霜頻頻給使眼。

聽聽，這個不是京城口音。

瞧瞧，這個也是慕名而來，訂婚宴用酒的。

“今日時辰尚早，不如我們再去酒坊瞧瞧？”從浮生醉出來，段如霜如此提議。

溫凝看看天，近來難得日日燦爛，雖說時辰不早了，但此時出城，也不算晚。

昨日裴宥回去得那麽晚，想必今日也不會早。

嘖，為何要管裴宥何時回去？

“走，賃馬車去！”

溫凝男裝出來的，當然沒用國公府的馬車，段如霜那邊也尚未置辦馬車，兩人臨時賃了輛便直接出了京城。

酒坊是直接重建了，仍舊在原先的地方，但僅從外觀，便與此前大不相同。

溫凝初建這酒坊的時候，手上的銀子並不多，溫祁品酒還行，管家哪裏擅長？銀子流水似的往外花。

因此酒坊規模不大，各布置也就勉強能稱得上一個“雅致”。

這次重建朝廷撥了些銀兩，酒坊帳上也有點銀子，佔地竟比之前大許多，看起來也氣派多了。

溫凝還未便見人頭攢，這京郊的酒坊，竟與在長安街上的浮生醉，人氣不相上下。

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段如霜在一旁掩笑：“溫姐姐，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上次在國公府，段如霜就賣了個關子，溫凝也就快步往酒坊去。

一進門，便見抬頭的牆麵上，掛了一幅畫。

一幅山水畫。

溫凝一眼就認出來，曾經為了酒坊，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繡了一幅山水圖，就掛在口最顯眼的地方。

可酒坊被砸時那幅山水圖也被人撕扯下來，得不樣子，還為此難過了好一會兒。

眼前這幅顯然不是繡的山水圖了，而是與那山水圖風格相似的一幅山水畫。

拿針線繡，它是水墨作畫，自然比它的原圖靈不，且那筆脈，那意境，那構圖……

溫凝湊近一看，見到了右側的印章。

竟然……是裴宥畫的嗎？

他竟親自作了一幅山水畫，還蓋上了自己的私簽，這麽堂而皇之地掛在這裏嗎？

難怪一趟江南行回來，裴宥的寵妻之名傳遍京城；難怪這酒坊偏在京郊，竟有著與浮生醉一般的人流。

狀元郎能詩善畫的名傳遍大胤，可得見其真跡的人之又，這些人，有不是衝著裴宥的畫來的罷？

溫凝心中鼓脹著一種緒，可說不清那是什麽。

隻覺得又是欣喜，又是歡愉，又似乎有些寬，甚至還有些許酸。

這輩子的裴宥，果然與上輩子的不一樣啊！

上輩子的裴宥隻想將鎖在後院，隻要什麽人都見不著，隻恨不得能與世隔絕，他怎麽可能為了的酒坊畫一副畫，蓋上自己的私印，還這般招搖地掛在的酒坊口？

他就差把“這酒坊是我國公府的夫人開的”幾個字刻在牌匾上了。

回去的路上，溫凝開心得很。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知曉那麽多於裴宥有利的天機，為何不能告訴他？

若按上輩子的時間線，他還要與瑞王，與楚珩周旋兩年多，可若能找到合理的說辭，將他們的把柄到裴宥手中，哪需兩年半？宣平之都能避過去都說不定！

如此一想溫凝更加篤定了。

隻是缺一個合適的說辭罷了。

握了側的香囊，且容好生琢磨琢磨。

（本文首發瀟湘書院，請到瀟湘書院追看更新哦。）

加個更~

催更的最佳姿勢其實是……多多留言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