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懷玉將最後一張冥幣放火盆中，淡笑了一聲，了那杯茶，抿了一口：“明清龍井，佐以驪山甘泉衝泡，先帝生前最的便是這一口。”

“難為大人還記得。”

隨著黑衫老人慨出言，子桑懷玉也笑著勾回答：“驃騎大將軍不也還記得嗎？所以才泡了這樣一杯茶給我。”

“哈哈哈……”黑衫老人開心地仰頭大笑，笑的手中拐杖都在搖晃，腔震嗡鳴。

子桑懷玉跪在先帝墓碑前，燒了冥錢、喝了舊茶,祭奠了亡人，他俯，在所有人的目中，如水般順的藍綢袖袍垂地，染了塵埃，而他也叩了三次首。

他說：

“懷玉無能，並未完先帝生前所托，辜負了先帝信任，有愧於先帝……”

“但，懷玉從未有悔。”

子桑懷玉站起,黑衫老人搖頭，總結地歎息道：“你當時也難，之一事，獵人了心，也就與獵無異。我相信，若先帝泉下有知，會諒解你。畢竟先帝重重義，也並非薄寡義、隻追求利益之人。二十多年前，你為大慶做的，已經夠多了。”

“大將軍照顧好自己。”子桑懷玉袖手負在腰後，轉離開。

黑衫老人點頭一笑,眼眶卻不知為何有了意：“我們大概是，此生最後一次見麵了吧。子桑大人。”

“是啊，大將軍。”子桑懷玉薄微抿，微不可察地輕聲一歎。

“那就祝子桑大人，往後的

歲月裏，所願皆所得。“

子桑懷玉角翹起了細微的弧度，淡淡一笑，剛要踩著牆桓飛走時，溫言斐上前幾步：“先生留步！”

子桑懷玉眉梢微挑，不愉回頭。

蘇南枝前去祭拜先帝。

待祭拜完先帝之後，溫言斐已經將來意告訴了子桑懷玉。

子桑懷玉挲著手中那個小小的白玉藥瓶，打開瓶塞後，放在鼻尖輕嗅，剛一嗅便臉急變，迅速蓋上瓶塞，不悅道：“蘇丫頭，你可知你給我的是什麽？”

“正是因為不知……所以特來請教子桑叔。”蘇南枝老老實實回答，觀子桑懷玉臉，小心開口，“是……有何不妥嗎？”

“不妥極了。”子桑懷玉愈發不悅，“此藥，便是害死蘇府上下的毒藥一瞬亡。我那日曾說過，要研製一瓶給你瞧瞧，不曾想你卻把這藥拿了過來。說說吧，這藥在何發現的？”

蘇南枝不敢瞞，也瞞不了目如炬的子桑懷玉，就將此事全盤托出。

子桑懷玉嗬了一聲：“一瞬亡毒極烈，若無強大力護，哪怕是輕嗅一下，也足夠令人輕微中毒後昏迷。幸好你們沒嗅過此藥。此事，多半與你那位朋友不了幹係。”

他口中說的朋友，是蕭子珊。

此話猶如五雷轟頂，盡管蘇南枝不敢相信，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掉在蘇府後院井水旁的那顆白玉盤扣主人，經過排除法，幾乎已經可以確定，就是蕭子珊本人。

“速

回城中！”溫言斐迅速反應，刻不容緩地下令，帶人親自去圍蕭子珊的院子。

皇陵設置在城外一風景絕又嚴兵把守的桃花塢，此時趕回京城，去圍蕭子珊，起碼要大半個時辰。

蘇南枝坐在馬車中，脊背纖細直立，雙手疊在膝上，黛眉擰打不開的死結，闔著雙目，想不明白，想不清楚，為什麽蕭子珊在蘇府滿門家丁被滅的慘案中會有這樣大的嫌疑……

不是這樣的人啊……

們從小看著對方長大，雖然一個在深宮裏，一個在宅院裏，可但凡有宴會節日，們總會相約在一起說著閨中話，兩世，整整兩世，們的都很好。

在真相沒大白之前，還是不敢相信，這件事與蕭子珊有關係。

子桑懷玉坐在對麵，調製了一盤安神香，作優雅地點燃後，滿車室皆是令人安神靜心的淡香。

四十多歲的大叔平靜斟茶，一雙通至極的眼睛，在嫋嫋茶霧中，仿佛看了千百年的世間滄桑，淡淡道：

“沒有任何東西，在經過絕對的錘煉後仍然不變，哪怕是鋼鐵……何況是人呢？人永遠會變。”

人會在遭遇重大經曆後，有重大變化。

所以，子珊變了嗎？

“可是我覺得子珊沒變……”

“是你希沒變，所以你覺得沒變。”子桑懷玉言語犀利而直擊要害。

蘇南枝沉默不語，在捫心自問：

假如是你，被母親賣求榮、賣

給好之徒來鞏固權位，假如是你，一夕間得知太子哥哥並非父皇親生，假如是你，母親被殺、兄長中毒亡、外祖父自刎而死，親人從鍾鳴鼎食的簪纓世家變為誅九族的階下囚，假如是你，從人人寵到人人辱罵，從盡榮華富貴再到人人打罵，假如是你，被所有至親背叛拋棄——

你不會變嗎？

蘇南枝這麽捫心自問時，忽然沒了底氣。

前世也經過父兄慘死，的人生和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麽，子珊又如何不會變呢？

子珊從西戎回來之後，確實有一些細微變化，變得沉默寡言，更為堅毅，總是把事暗藏心中，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將所有都當作悄悄話告訴南枝。

承認吧，人就是會變。

當車子咯噔一聲，停在蕭子珊院門前時，蘇南枝如夢初醒，驀然睜眼，深吸口冷氣，住心中諸多的繁雜思緒。

溫言斐知道蘇南枝為難，所以他來做這件事。

溫言斐一腳踹開院門，帶人闖了進去。

然而——

院中空空如也，連素素漿洗的服也還浸泡在大水盆中，可見，主仆二人走得十分匆忙，隻帶了銀票，連用品半點都沒帶！

“姐姐，三公主，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