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盛極力使自己緒穩定，可聽到這位素未謀麵的母親說起往事時，還是像微風拂水麵，心湖起漣漪般，勾起了些許傷。

“自從我在北狄皇室做，有了俸祿開始，我每隔四月都會給你外祖母寄五十兩白銀，供你吃穿用度。這筆錢足夠讓你食無憂了。”

“我從來沒見過這筆錢！”春盛打斷。

“沒見過？怎麽可能！？”夏妍猛然拔高音調，詫異道，“這麽多年,難道你從來沒見過這筆錢？”

“有一個將外侄賣進教坊司的舅舅，你覺得，我會見到這筆錢嗎？”春盛搖搖頭，譏諷地笑了一聲。

夏妍不再說話，沉默很久之後，囁嚅角："……對不起……”

“夏老三的父親，把你賣進了青樓，你有了我，你又把我托付給夏老三的兒子，讓夏老三帶我長大……”春盛道,“所以……你明知道我會經曆什麽，你還是把我留在了大慶。”

夏妍依舊低頭沉默。

春盛道：“外祖母確實疼我，可最疼的人是舅舅，而我，則永遠排在舅舅之後。舅媽嫁進家門後，我節食，不到十歲便帶去戲樓唱戲。”

夏妍有些聽不下去了，拿著絹默默淚。

春盛目緩緩看向夏妍：“其實，你在北狄改嫁後，有一個兒子吧？”

“你……你怎麽知道？”

“外祖母和舅舅聊天時，被我無意聽見過。”春盛心裏很明白,無非是夏妍退而求其次的選

擇罷了。

所以，這位母親，如今回來找，又有什麽事呢？

“你弟弟死了……半年前死於心疾複發。我改嫁的那個男人，一年前也死於心疾複發。他們父子死後，我在北狄孤苦伶仃一人，日子太難熬了——”

“所以你就想起我了。”春盛話糙理不糙。

“阿盛，我是你母親，你不能這麽說我……我心裏是有你的，不然，我不會十年如一日的給你舅舅寄錢，我雖然在北狄，可也盼你活得好、過得好，我也在寄掛你。”

“你後來嫁的那個人，包括半年前死去的……弟弟，是不是從來不知道我的存在？”春盛思索了很久，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夏妍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可春盛問了，無法逃避地點頭：“你弟弟臨死也不知道，他還有個姐姐。”

春盛能理解。

畢竟是夏妍在煙花柳巷之地，與恩客生的孩子，甚至都不知道的父親是誰。

如果夏妍的夫君和兒子，知道有的存在，必然也會知道夏妍的過去，知道曾在青樓做過歌姬，婆家自然不可能容。

夏妍不僅不能讓婆家及夫君知道春盛的存在，還得拚命瞞著。

春盛沉默了很久，的出生是如此不堪，父親不詳，母親早就拋棄了，這樣的世，拿什麽配得上餘曄？

見春盛不說話，夏妍急忙從包袱裏翻找出銀票，著急道：“我有錢，我不是來拖累你的！我隻有你一個孩子了

，我隻是想來看你過得好不好。幾年前你舅舅說你死了，我百般揪心，如何也不相信你死了，一尋到機會就來找你，幸好皇天不負有心人，我找到你了。”

“見到了，然後呢……”春盛不是從前那樣用事的春盛了，很平淡地看著夏妍，就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畢竟，作為母親，是先拋棄春盛的。

“我想……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夏妍道，“我如今隻有你一個兒了。”

“是想和我一起生活，還是想讓我給你養老送終？”春盛對於這位多年未見的母親，並無太多。

“我是想和你一起生活……”

“可我如今都顛沛流離，你如何能與我生活……”

母二人聊天陷僵局時，蘇南枝溫和的聲音響起：“春盛，即是你的母親，如今時局又，便讓跟著你住在總督府吧。”

“可是……”春盛有些猶豫，一來這位生母畢竟多年未見，王妃邊不能留下來曆不清不楚的人，二來，若夏妍留下，也會給總督府增添麻煩。

“沒關係。”蘇南枝笑著了春盛的腦袋。

“謝謝王妃……”春盛心中有些。

蘇南枝吩咐下人安排好夏妍的住，隨後才去書房翻閱兵籍。

“叩叩叩……”響起敲門聲，“是我，言斐。”

“進來吧。”蘇南枝放下古書，了太。

溫言斐推門進去，道：“黃泉閣已查清楚夏妍的底細，確實和春盛

說的那樣，母親是大慶京城人士，父親則是北狄使臣之一，母親改嫁後，被吃喝嫖賭的繼父賣去青樓，然後在青樓懷上春盛後，去北狄投奔其父，其父安排進皇宮做了。”

說到這裏，溫言斐停頓了下，用極其晦的語氣，賣了個關子：“姐姐可知道，進北狄皇宮做，是跟在誰邊做事？”

蘇南枝吃了一口桂花糕，輕笑道：“你說的這般神，難不有玄機？”

溫言斐勾，答疑解道：“夏妍二十年前投奔其父，被安排進宮做，是跟在狄瓊邊做事，是狄瓊邊執掌服首飾的司。而收做義的幹娘，便是狄瓊當年的心腹雲心，雲心嬤嬤是狄瓊的娘，也是當年聽令太後將狄瓊之溺斃在紫娟河的嬤嬤！”

蘇南枝拍案起，臉急變：“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溫言斐肯定道。

蘇南枝拍掌道：“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巧合之外還有巧合。”

溫言斐連忙攙扶蘇南枝，擔憂蹙眉道：“姐姐，如今你也是懷有六個月孕的人了，切勿緒大起大伏，過於激。”

“你晚些時候，喊來夏妍問話。讓春盛作為突破口，既然是春盛的母親，此事由春盛問比較好。”蘇南枝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問道，“對了，言斐，可有我大哥的下落？”

“暫時沒有……大哥從前是大理寺卿，偵查手段不必你我

二人差，他不想被我們找到，就一定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溫言斐歎了一息，“或許大哥，是有他想做的事，才會一聲不吭的徹底消失罷。”

“我看大哥，是想找宋晨雲複仇。蘇南枝說出猜想後，便憂心忡忡地深歎口氣，“宋晨雲不容小覷、詭計多端，我怕大哥不是他的對手。”

溫言斐卻不這麽想，默了半晌，道：“姐姐或許低估了一個複仇者的恨念。如今的大哥，不是從前的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