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嫻搬出在馬車上編排好的說辭,“我阿鯉,家母與令堂曾是閨中好友,當年事發突然,不想竟一別二十載,家母一直掛念著令堂,卻不知為何令堂連信也不寄一個去,家母四下打聽過,仍是不知令堂下落,這些日子又想起來,掛念得病了。許是菩薩見家母誠摯,終于讓托到關系尋著了人,家母病未痊愈,特意讓我先來探一二……不知令堂可還好?”
子茫然看向旁的男人,男人上前一步,門前的大燈籠才將他臉上的胡青映亮,“這是我媳婦,你要找的許是我娘,早都死了。”
余嫻訝然,連忙道歉,“是我唐突了。”
“沒事,帶我來這沒幾天就郁悶死了,死了二十年了,你不知不怪。”男子說話倒一點不端著,全然不見曾是高家爺的做派,“回去告訴你娘吧,讓別再掛念了。”
余嫻躊躇一步,“二十年了?那你是如何……”想問他是如何活下來的,又覺得不妥。
對方卻并未在意,“我那時候也有十二歲了,識得些東西,有米有田的,怎麼活不下去?”稍作一頓,他反問余嫻,“不瞞你說,自我爹暴斃以后,還真沒有所謂的故找上門過,你是怎麼知道這的?”
余嫻別開視線,故作淡然道,“把細些打聽,總有線索。”
男子樂呵一笑,“我們要開飯了,你走吧。”語罷他攜著娘子轉頭。
“可是……”余嫻跟了兩步,還未開口,男子猛地回頭。
“你不是來問我母親的吧?”他厲聲呵道。
余嫻被他突然的大呵唬得一愣,一默,周有匆匆腳步聲,原是護衛聽見聲響穿過白林趕來了,拔刀護在前。
這下男子愈發怒了,“饒是離城街偏遠些,也是端朝的良民!你們干什麼?”不曾注意,他旁的布子方才已進屋抄了一把菜刀過來,此時亦神警惕地舉起來作護。
余嫻示意護衛都退下,“是我的護衛太魯莽了。令尊當年玉匣之禍暴斃而亡,近幾月又有人將玉匣禍事重新翻了出來,這次大難臨到我家頭上,我怕家人難,才想要尋令堂問個清楚,沒想要你們清凈。”
男子這才讓自家娘子也收起菜刀退后,又怒瞪著余嫻,“我爹為啥死的我娘不曉得,要不然也不會郁悶得跟著去了,我那時才十二歲,更不曉得。”
余嫻赧然,卻不死心地追問,“沒有什麼印象深刻的事?哪怕不曾見過玉匣,也該聽說過?”
“我但凡知道一星半點,當初十二歲的心智,那些人隨意審審就看出來了。”男子叱道,“沒準和我爹一起歸西了。”
余嫻被他叱得雙頰通紅,仍要固執問下去,“畢竟你經歷過一遭,饒是不知玉匣,也該看見了行兇者的面貌?”
男子不說話,乜著,像乜個傻子。
余嫻當然清楚,行兇大多是雇的殺手,饒是看見了面容,也無甚用,而且這麼多年,容貌易改姑且不談,他也該忘了。但余嫻不肯放過蛛馬跡,“再想一想呢?”回頭,從春溪的手中拿過一個沉重的錢袋遞過去,“麻煩你了。”
旁邊的子眼睛一亮,用手肘了男子,男子無奈,想了一圈,只有那一條,雖是無關痛,但好歹能打發了眼前子拿到錢財,便道,“我只記得,那人從天而降,背著兩把大刀。”
余嫻詫異:“什麼樣的大刀?”
男子思索片刻,“大刀把上,各有一只金虎頭。”
余嫻和春溪面面相覷,都在對方的眼眸中看到了驚惶,腦海里的虎嘯于無聲迸發,沖得兩人昏了頭。
按下心緒,余嫻將錢袋給了他,打道回府。
馬車上,余嫻回想外公的話,他說尋常長刀不會那樣重,他手中那兩把是專程做的。虎頭刀常有,雙刀常有,大刀亦常有,可兩把為一套的虎頭大刀不常有。難道當年那些高,都死于此。
外公將虎頭刀束之高閣,是因為殺了人?余嫻的手抖得厲害。良阿嬤想看的決心,原是這麼個說法,一寒意從腳底升起,頃刻間席卷了全,而這還僅僅是一個開始。
余嫻走后,子將一整袋銀子倒在飯桌上,挨個的咬,男子卻蹲在一旁沉默不語。
“有這麼多銀子,你還想啥?”子招呼他來,“全是真金白銀的真!”
男子握住的手,“媳婦,這錢你不能花。”
子一愣,“為啥?”
男子的眸底便醞起森冷的寒意,“我要買命。”
子嚇得從凳子上癱下來,“啥?你買誰的命?我看你才是不要命了!”
男子要扶,子卻嚇得不讓他,好一番拉扯間,男子終于口解釋道,“我同你說過的,自從我到了這,從來沒有我爹娘的故上過門,更沒人認識我。如果把細打聽,就能打聽到我的住,還知道我爹娘是誰,那能來,旁的人也該能來才對!我娘死前就跟我說,我爹并著幾個看過玉匣的大臣一死,邀我爹看玉匣的人就出獄了,從此以后,外頭的人都想要玉匣,按理說上門探問的人該不計其數,可誰都打聽不到我家住!倘若有朝一日誰尋上門,那這個唯一知道我姓甚名誰的人,你說會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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