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親一下’,能信才有鬼了,”云知意紅臉覷著近在咫尺的人薄,抿笑嘀咕,“上回在我宅中書樓,你最開始也說是‘親一下’。”
“唔,那就……這次也別信吧。”
齒黏纏的漫長追逐中,紛疊的氣息使這個盛夏黃昏更添三分燥熱。
霍奉卿此次來集瀅確有公務,按理本不該急于在今日這個時候來見云知意。
可他這些日子以來實在積攢了太多的不安與焦躁,不見到,心就落不到實。
之前這兩個多月的分離,在旁人看來或許微不足道,卻是他倆這輩子自總角相識以來分開最久的一次。
時讀詩識相思,只笑盡是書中癡。如今嘗盡相思苦,才知相思無辭。
第四十六章
沈競維吩咐給云知意的任務,是讓跟著自己一道,以外地藥材商的份前去集瀅醫家行會拜訪。
這拜訪看起來很不知所謂。
沈競維與集瀅醫家行會會長仿佛一見如故般,談笑風聲大半日,吃飯喝酒品茗,漫無邊際地談些關于各州醫、藥方面的消息或逸聞。
期間沈競維也問了集瀅醫館藥鋪的大致數量、日常用量最大的藥材種類等等,而云知意就在旁安靜聽著,把隨從的角扮演了個木三分。
回客棧的路上,沈競維并沒有解釋今日此舉用意何在,只對云知意道:“待會兒回去后,將你今日聽到的所有事記下來。之后還會去拜訪那會長,你比照今日辦理即可。匯總整理好備用,暫時不必給我,待需用時自會問你要。”
云知意上輩子那幾年的不是白做的,話說到這里,再回想一下上輩子此時發生了什麼,就能大致猜到沈競維進集瀅城停留所為何事。
之前他們沿江而下時,前面有幾村鎮洪災后,尸置倉促,若天時不利,極有可能發瘟疫。
瘟疫這種事,靠尋常村鎮上的赤腳大夫們是無法控制局面的。染癥者為了求生,但凡有幾分家底,勢必用盡所有方法往大一點的城池求醫問藥。
需知集瀅城是方圓一二百里最繁華的城池,又是水路匯的一重鎮。每日出此地城門的不單有集瀅本地人,還有附近鄉鎮村民、外來客商、江湖游俠等等。
本就是人口眾多的繁華大縣,人員流的復雜程度又僅次于州府鄴城,一旦有染瘟疫者涌來,本地府的置稍有不當就會出大子。
“九哥既已預判瘟疫或有蔓延至集瀅的可能,為何不以欽使份,直接提醒本地府早做準備?”云知意問。
能自己想其中玄機,沈競維稍意外。
不過他目視前方,面上的詫異稍縱即逝,聲俱淡:“若我提醒了,瘟疫卻沒來,我會有什麼下場?我只是巡察欽使,為何要上趕著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云知意抿了抿,“哦”了一聲。
明白,站在沈競維的立場,此時冷眼旁觀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如他所言,若提醒了本地縣府,最終瘟疫卻沒來,那只會平白引發全城恐慌。
事后要是有人借題發揮參他一本,他沒什麼好果子吃。
沈競維斜斜瞥了一眼,又道:“再者,就算瘟疫當真來了,若集瀅縣府有能力應對自如,我提醒就是多管閑事、拿著當令箭;若集瀅縣府沒能力置好這種事,即便我提前告知,結果也不會好到哪里去,事后清算,黑鍋卻有我一份。我吃飽了撐的嗎?”
瘟疫一旦發,任是哪個員能力通天,也無法保證一個人都不死。如果在事前主站出來擔當,從頭到尾參與置此事,不管置得再盡心盡力,等到事結束后,或多或都會因逝去的人命到一些指責。
反之,就這麼冷眼旁觀,靜待事態發展。等到本地府真的置不力,他再出來接手收拾殘局,事后輿論的指責就無論如何也不會沖著他來。
等明年回京述職時,此事還會板上釘釘為他此行濃墨重彩的一筆功勞,半點風險都不擔。
利弊得失如此清楚,是個人都知道該怎麼選。
但云知意放眼面前熱鬧的市井浮生,看著對可能到來的危機一無所知、毫無防備的人群,心中堵得厲害。
“聰明人就得等到本地府確實執行不力,引發哀鴻遍野甚至民怨沸騰的場面,在百姓呼天不應、地不靈時,才亮出欽使份來救苦救難。如此,所有人才會看到我是在如何艱難的前提下收拾殘局的,不管最后結果再慘烈,我也只有功而無過。誰都指摘不到我頭上。懂嗎?”
沈競維咬字刻意兇狠涼薄,不知是在說服云知意,還是在說服自己。
他板著臉行了十幾步后,忽地轉頭看向云知意:“若是你我易地而,你定一察覺這患就立刻出面了,對吧?”
云知意誠實地點點頭:“是。”
上輩子此時,集瀅確實因瘟疫之事小小了一陣。
州丞田嶺接報后,將此事給即將告老還鄉的左長史劉長青主責,云知意協理。
劉長青即將告老還鄉,不愿惹麻煩導致晚節不保,便做了甩手掌柜,實際執行大半都丟給負責。
初出茅廬就遇大事,沒有時間也沒那心思與各方溫和斡旋,態度極其強,得罪人是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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